夜班警衛的女朋友

圖文:王蘭芬

我真的很愛寫我們大樓的夜班警衛,覺得他平平常常的日子過出許多滋味。祖先從福建移民馬來西亞,到他已經是第四代,九歲時跟著父親搬到台灣,在永和一帶長大,家裡排行老么,前面有好幾個哥哥姐姐。做過不少職業,後來兄姐都結婚離家,爸媽身邊只剩他,為了白天可以帶老人買菜看醫生,逐漸習慣夜班警衛這份工作。

做事頂真,勤快靈活,隨時注意監視器,我人離大門還有一公尺就聽到噠一聲鎖已開。早上下樓拿羊奶,電梯門打開他已經笑嘻嘻站在眼前,手上端著羊奶跟報紙,待我接下他火速按好樓層跟關門鍵。

做了很久,前兩年突然說要辭職,我問為什麼,他說媽媽得癌症,大家都忙,只有他可以不工作全心照顧。之後母親過世,他轉到附近豪宅,一樣是夜班警衛,那邊光晚上就有四個人值班,他還是按照過往態度做事,卻遭同事譏嘲「幹嘛那麼認真」、「你這樣是故意讓我們難看」。

於是有機會還是又回來我們大樓,他語言樸素:「因為你們都對我很好。」也住這棟大樓的天心結婚前常跟他聊天,我開玩笑:「還以為你是因為天心回來的。」他正色表示:「我有女朋友了說。」

既然提到有女朋友,就來好好聊一聊吧。

兩人二十年前同在餐廳工作認識,在一起時很開心,但女生事業心強,常常很忙或有時鬧脾氣會消失一段時間,然後總是又會再來找他,他笑嘻嘻說:「有回來就好。」不結婚也沒關係:「又沒想生小孩,我們已經像老夫老妻了。」

給我看手機裡女友照片,真是非常漂亮呢!我這樣講,他超開心的。

媽媽不在了,他照顧老爸爸,日子一樣過得有模有樣。過年後我問他,兩個大男人怎麼過年呢?他答很簡單啊,只要聽人家講哪些餐廳什麼有好吃,我就一家一家跑去買,把冰箱堆得滿滿的,過年我們吃得很好,每天都是名菜耶。

那天突然發現他騎來上班的機車好酷喔,是造型很可愛的偉士牌,我老公很有興趣地問這台要多少錢,他說:「二十九萬九。」把我們嚇一大跳,還真不便宜。

他說前一輛也是偉士牌,很耐操,騎了十五年,所以決定這次還是買偉士牌,只是現在的新款已經沒有舊款附的腳踩發動器:「以前發不動還可以拚命踩踩到發動,現在發不動就沒辦法,只能叫人來拖走了。」

「你這車好漂亮喔,要不要拍一張照片借我放臉書?」他猛點頭。前幾天我再跟他要,他說:「我要等天氣好,把車拿去洗乾淨,才能拍給妳。」

後來他特別休了兩天假,把寶貝車子擦洗得金光閃閃。

這就是認真生活的夜班警衛跟他可愛發亮的偉士牌的故事。(男人都把愛車當女友)

夜班警衛的女朋友。(王蘭芬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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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蘭芬
王 蘭芬
畢業於東吳大學英文系,曾在北京大學中文研究所就讀,著有《圖書館的女孩》、《影劇小記者的秘密日記》、《旋轉木馬嘩啦啦啦》、《夏天與甲蟲的故事》、《寂寞殺死一頭恐龍》。 當過好多年記者,現在是超愛寫臉書的家庭主婦,並認真進行散文及小說創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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