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後，食慾，是最早被卸下的行李

圖文：王尚智

食慾，是我諸多天賦中無意最早被卸下的行李。

五十多歲的站牌旁再回首時，青春列車已經遠走，不少行李被理所當然的擱在座位旁，竟忘了一起隨身下車。

這次在日本最明顯，即使來到久違的野菜吃到飽，依然只有往昔十分之一的食量，甚至輸給鄰桌堆滿菜盤與甜點所有那些滿臉歡喜表情的各年齡層日本女性。

少數長年與我一起吃過飯的好友們，對此都迭有驚悚。

那真的就像是「哭點改變、笑點改變」那般難以言說，沒有到那個界線或一旦過了那個界線，一切關於食慾的有無去來，即刻是當下陰陽兩隔。

男性更年期的徵兆，確實包括了性慾與食慾的減退。

對於我的「食慾線」如同溫室效應的海平面上升，吞沒了原本興致盎然探索的多樣風景，那種幽妙細微的「慾識感」，也成為神奇的新鮮體驗。

於是，僅剩無幾的「動念、動慾」會是什麼？

比如，我發現對於「湯品」仍有意欲的驅力，羹湯類的吸引力沒有被消滅；上週去「春天素食」吃到飽時，唯獨願意吃了兩碗以上的，只包括米粉湯、素麵線，以及苦瓜湯。

此外，對於煮得好或特別好吃的白米飯，我也還是有本能驅力；雖說不可能是以往動輒三、五碗飯在眨眼之間，如今細細嚼品一碗好米好飯，是我現在很欣慰的事。

至於影響最大的應該是蛋白質很沒動力，來源無論豆腐、蛋或菇蕈類，一切食材與料理方法均彷彿東海岸退失的沙濱，欲求能被召喚出的如同海岸白幡招魂，能應無幾。

相較於過往猶可「雖然吃飽，仍能為了環保勉強清完菜盤」，如今則是一旦乍現飽意，那就斷然連再吃一口就等同要反胃著了。

於是不得不總體讓自己順勢轉換成為「地中海式飲食」，改以「低蛋白、低澱粉、多蔬菜」的飲食水平，重新建立一個新的飲食標準，而非動輒與過去的自己相比，成為如今的「食之當下」。

食慾如同卸下的人生行李，這意指著許多以食物形式去進行的各種「世間探索」，有一種「額度已滿、提前繳清」的味道。

於是如今還固定去巡吃的紅燒麵、素羹麵等等，基本上都是依著熟悉且應該光顧的基本情懷而去。

然後大概就只剩下路邊乍見「玉米3根50元」，這種在少年記憶裡湧現並烙印著巨大愉悅的深痕記憶，依然可以光束般穿越至眼前。

除此之外，幾乎就只剩「別人請吃飯」的隨機不可測，基於禮貌與社交的隨順機緣，與混沌不可知的食慾，來一段潛龍在淵的試探碰撞了！

對於長久以來，大多都是「我請吃飯」的角色，這些日子學習著坦然「給人家請」，大抵都是為了自己食慾雲深不知處的緣故。

而這也是之所以將會專程去北投，赴一頓新朋友的邀約，別人家請朋友而我剛好順道一起晚餐的原因。

我覺得今後以「赴別人的邀約」所以吃飯，大抵會是我如今反於青春，萬千排序在前的主要行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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