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陳徵蔚
身為潛水員,誰不想在海裡看見「大物」?
我曾在馬爾地夫遇見野生鯨鯊、鬼蝠魟、護士鯊,在馬來西亞西巴丹、印尼土藍奔看見隆頭鸚哥魚,在帛琉觀賞蘇眉魚、黑尾真鯊。
然而,我不曾看過「大翅鯨」!
台灣受到日本文化影響,經常將大翅鯨(humpback whale)稱為「座頭鯨」(ザトウクジラ)。造訪屏東海生館的人,一定對那裡的大翅鯨雕塑印象深刻。李安電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螢光閃閃的海面,大翅鯨躍出海面,然後轉身入海的場景,讓許多人印象深刻。
台灣,是鯨魚的原鄉。日據時代,墾丁南灣曾經是捕鯨場。時至今日,台灣仍然是世界少數極佳的觀賞鯨豚勝地。每年4-10月,都是賞鯨豚旺季,直擊率高達90%以上,每年都吸引大批觀光客到宜蘭、花蓮、台東搭乘賞鯨船到外海「獵豔」。
看見鯨豚很興奮,唯一的遺憾是,我們無法下海,透過潛水與鯨豚近距離接觸。
於是,當我去聽金磊演講,談到他在東加王國的鯨魚攝影經驗時,實在是大開眼界!
金磊,是即將上映電影《男人與他的海》的男主角之一。他是台灣第一位水下鯨豚攝影師,曾獲得2017年英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的野生動物攝影比賽最佳民眾票選獎。他曾在2007年接受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林務局補助,拍攝《鯨豚紀錄片:海豚的圈圈》,並從2011年開始出國學習水下鯨豚攝影。由於對台灣的熱愛,他每年6-8月都會盡量待在台灣拍攝鯨豚。其它時間,則會跟隨鯨魚遷徙路徑,前往東加、挪威、阿根廷、日本等國。
世界上適合賞鯨豚的地點不多,可以「跳海」透過浮潛或自由潛水方式觀賞鯨魚的國家更少,例如東加王國、斯里蘭卡、多明尼加。東加王國主要觀賞大翅鯨,斯里蘭卡則是藍鯨(2-3月)與抹香鯨(4月),而多明尼加則以抹香鯨為主。
東加王國位於大洋洲,在斐濟以東650公里,紐西蘭東北1,170公里。東加的五大行政區主要都是珊瑚礁島嶼,其中最大的是東加塔布(Tongatapu)也是該國的經濟、交通中心。
金磊觀察大翅鯨的地點瓦瓦烏(Vavaʻu),在東加塔布以北275公里。從台灣前往東加,可從澳洲、紐西蘭或斐濟三個地方轉機。而金磊說,他一般都取道紐西蘭,包括轉機時間,到達東加需三天,回程則是兩天。
東加賞鯨產業雖然發達,卻不過度耗竭自然資源。隨著每年賞鯨人數增加,當地採取漲價的方式,以價格控制人數,降低對環境造成的衝擊。按照當地法規,每艘賞鯨船最多搭載八名乘員,分兩梯次下水,也就是說,每次下水就是4個人,並且須有guide陪同。
大翅鯨在求偶期間,經常會有數隻雄鯨追逐雌鯨的行為,當地稱為「heat run」,而這也是觀賞鯨魚的黃金時刻。由於heat run的時間、地點可遇而不可求,因此賞鯨船間都會互助搜尋,利用無線電回報鯨魚位置。一旦發現鯨魚,賞鯨船不會一擁而上,而是開始「排隊」。一艘船離開後,用無線電回報,下一艘才會靠近。這種彼此尊重、互利共生的營運模式,值得台灣人參考。
當地觀賞鯨魚,並不是直接把船開到鯨群中央,而是觀察鯨魚路徑,是先把船停在必經之路,然後潛水員下水等候。大多數的觀察,都要透過浮潛或自由潛水,一方面是因為水面攝影效果就很不錯了;另一方面,水肺潛水所產生的氣泡聲容易被鯨於誤認為挑釁的聲音,不容易靠鯨魚太近。
演講中,金磊提到了不少有趣的鯨魚故事。
例如,大翅鯨利用「唱歌」溝通,有時候在拍攝鯨魚時,攝影師也會跟著唱。世界各地的鯨魚,都有不同的「方言」,但是不同地區的某些「歌曲」卻也會被相互模仿,成為跨越地域的鯨魚界「流行歌曲」。
其次,幼鯨的肺活量較小,所以需要比母經更經常浮到水面換氣。有些媽媽管小孩比較沒有那麼嚴格時,幼鯨就會自己在海面玩耍起來,因而給予攝影師更多寶貴的拍攝機會。
在大翅鯨身上,同樣附著了很多的鮣魚(remora)。當大翅鯨躍出水面時,這些鮣魚都跑到哪兒去了呢?他們會不會堅定地吸附在大翅鯨身體,飛上天際,然後再落回水面。金磊說,這些鮣魚其實都會留在水面等待,等鯨魚落回水裡,他們再重新爬回去。想想其實也滿有道理的,跟著一起飛出水面,再掉下來,如果鮣魚位於正下方,被沉重的鯨魚這樣壓下去,大概不死也剩半條命吧!?
東加王國「生態旅遊」的經營模式,對於環境的珍惜,以及賞鯨船之間的尊重與默契,值得台灣借鏡。這個國家曾經與中華民國有邦交;但卻在1998年11月2日與我們斷交。根據金磊觀察,近年來中國在東加實施了「軟殖民」,當地竟然有高達九成的商店都是中國人經營,而且貨物都是由中國有計畫的配銷到東加。他不禁憂心,未來東加的潛水產業,會不會逐漸由中國財團掌握,甚至開始產生低價競爭、過度開發環境,就如同他們在其他東南亞地區做的一樣呢?就讓我們審慎觀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