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把我打昏

圖文:王蘭芬

鄧鄧完成幾個學校的二階面試那天,我跟我妹難得有機會陪著她逛街買衣服,吃美味得不得了的下午茶,美少女一路配合地跟我們聊天說笑,坐在微兜裡吃下最後一口芒果鬆餅後,外表看起來是大人、但表情還是孩子的她疲倦地眨眨眼睛,可憐兮兮地說:「可不可以誰來把我打昏,然後醒過來的時候就是5月7號了。」
 
這半年,小孩真是辛苦死了,每天補習念書到半夜準備學測,考完學測仍不敢放鬆,一面繼續念書準備指考,一面緊張得要死地等待學測成績,煎熬了一個月終於等到成績公布,哇看起來好像考得還可以,但也只能高興一天,馬上得對照各校標準想盡辦法填出最有希望而且最想念的六個科系。
 
深怕有任何錯誤、希望自己眼睛同時具備X光機跟顯微鏡功能地再三檢查志願表送出,接下來又是等,之前煎得差不多的魚翻面再煎,煎兩個月,啊太棒了一階有過幾個科系,但要知道,接下來才是縱身跳下地獄般的油鍋上下左右翻滾。
 
有的科系要二階筆試,有的科系要小論文,全部科系都要備審資料,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找從小到大的成績單、獎狀、照片…,分類、拍照、上傳、排版外,還有那針對不同科系的自傳、心得。
 
別忘了剪頭髮、剪指甲、買正式衣服、練口齒、讀大量資料、背稿、模擬模擬再模擬,還要使一切看起來都不費工夫、渾然天成,從頭到腳都在吶喊:我一生到現在18年就是為了進入貴系而準備。
 
面試那天,打扮要整齊乾淨,絕不能露出一大早起床趕高鐵、客運,或是前一天旅館住宿輾轉反側的狼狽,到了現場要謙恭有禮、注意周圍有沒有老人要趕快上前去扶(真的聽說某年某醫學院有這真實狀況題)。
 
進了考場千萬好好呼吸別換氣過度倒了下來這系就沒望了,記得笑,眼睛看著老師,好好回答,不能講太多也不能講太少,如果被罵被質疑一定不能翻臉翻白眼奪門而出或是當場崩潰大哭,深呼吸深呼吸(但也不要吸太多以免又換氣過度頭暈手腳發麻),說謝謝老師我會改進,要在五分鐘內表現出你這一生所有的精華。
 
一間、一間、又一間,能跑這麼多間學校要感恩,終於,一切都結束了。好,停,不要再回想面談時犯過多少愚蠢的錯誤,停,讓頭腦停下來。現在「只要」再等三個禮拜,就塵埃落定。
 
「呃,阿姨,頭腦不能停啊,萬一我連一間都沒上,還是要考七月的指考耶。」
好吧,這時誰最幫得上忙?
 
補習班的輔導老師,鐵打的補習班流水的考生,一直坐在那桌子後面觀賞每年上演固定戲碼的老師會告訴你:「就當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你沒有經歷那些跑馬燈般的面試惡夢,你的爸媽也沒有陪你弄備審弄到白髮蒼蒼,那些都不存在,是你的幻想,只是你在準備指考的過程中的黃粱一夢,醒醒吧,繼續上學、念書、補習,學測中了是樂透,永無止盡地準備考試才是日常。」
 
鄧,謝謝妳讓妳媽跟阿姨陪妳一起走過這段,不管結果如何,妳都已經金榜題名,正式成為一個很棒的小大人了。
誰來把我打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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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蘭芬
王 蘭芬
畢業於東吳大學英文系,曾在北京大學中文研究所就讀,著有《圖書館的女孩》、《影劇小記者的秘密日記》、《旋轉木馬嘩啦啦啦》、《夏天與甲蟲的故事》、《寂寞殺死一頭恐龍》。 當過好多年記者,現在是超愛寫臉書的家庭主婦,並認真進行散文及小說創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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