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蔚台 何長發 圖／李念章
前言
2019年適逢兩岸中國華人一致認同的足球王李惠堂逝世40週年紀念，在現代足球運動發展超過一百五十年歷史中，我國唯一世界知名的足球大人物就是已故球王李惠堂。1976年，德國一家權威的《環球足球》雜誌組織世界球王評選活動，李惠堂與巴西的比利、英國的馬修斯、西班牙的斯蒂法諾、匈牙利的普斯卡斯被評為「世界五大球王」。值此李球王升天40週年紀念，緬懷球王不凡的足球人生，藉此機緣發哥與球王故鄉廣東五華人藍蔚台共同寫下李惠堂足球故事，並由叫惠堂叔公的李念章提供珍貴圖文資料，利用「樂聯網」電子報連載，讓新世紀的足球迷好好認知李惠堂的不平凡人生。
球王難忘帶南華假澳門逃脫之曲折往事
民國30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世界二次大戰全面引爆開打，美國分兵投入歐洲戰場以及太平洋戰場，正式向德、日宣戰；日本為贏得太平戰爭之優勢，抽調陷在我國內陸之軍隊，分路進兵太平洋各島嶼和東南亞各國；12月8日軍十二架戰機轟炸香港啟德機場，機場的英軍高射炮隊措手不及，完全沒有回擊一彈，機場停著的五架皇家空軍飛機和八架民航機被日本空軍摧毀。
警報響完又響，大多數香港市民還以為是防空演習，在一連串炸彈轟炸和高射炮擊發聲中，直至認清掠過上空的飛機的太陽旗標誌，頓時大家變為驚駭，慌亂得不知所措，滿街人聲嘈雜，人群亂竄。12月25日，香港英總督楊慕琦降日。香港在英方苦戰十八天宣告淪陷，而香港居民亦隨即開始經歷三年零八個月之苦難歲月。
31年春，上海汪精衛為慶祝偽滿建立十周年，除由外交部長褚民誼和宣傳部長林伯生聯名致電李惠堂，並派專機飛香港，接李惠堂及南華足球隊全體，到南京、東北滿州各地作巡迴表演，電報最後還希望李惠堂留在南京，主政體育事務。李惠堂接電報，嚇出一身冷汗，深知日本處心積慮要亡我中華。自日本佔香港後，市面上蕭條很多，雖然足球賽仍照常舉行，唯觀眾少了許多，而足球場上添加了許多看起來就是不一樣的人物，在當時大家心知肚明，這就是所謂「特務」；日本已開始派人盯梢南華足球隊員，尤其是李惠堂。
這日李惠堂接到汪偽政權來的電報，他內心是害怕的。這些年與球隊中的隊員，常年聚在一起踢球，球隊好似一個大家庭，彼此的情感也不一般，早已成了好兄弟。當時南華隊員多人，也是國家代表隊員，和李惠堂交情十分深厚。綽號銅頭的譚江柏，亦是溫拿五虎譚詠麟的父親；看到李惠堂將一封電報收入口袋裏，可是表情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樣子，「焦慮」兩字，幾乎是寫在臉上，他拍了一下神腿馮景祥，兩人刻意的走到李惠堂身邊，關切的問：「點咁？麽也事？」
李惠堂將電報拿出來給銅頭譚江柏看，這時鋼門包家平、飛將軍曹桂成、鐵衛李天生、穿花蝴蝶葉北華等人，都發覺異樣，圍了過來，這時南華會的創會會員梁早如，香港電業總會主席、華商總會理事陳靜濤，正好趕來，大家在經過瞭解後，梁早如率先表示：「如今日本為汪偽撐腰，球隊外面已有專人盯哨，李惠堂要單人避走，不太容易。」陳靜濤接話：「對，現在就算是比賽，日本特務多人在盯，如果要離開，只有從澳門，沒有辦法從香港。」原來在1932年葡萄牙於日內瓦國聯總部發表聲明，表示在中日戰爭時，保持中立。在國際法的框架下，澳門作為葡萄牙的殖民地，便沒有了「淪陷」之虞。
李惠堂與南華足球隊員，在這時已完全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彼此都知道，將來還能不能聚在一起打球，都是未知數。大家商議好，全隊開拔至澳門；才剛踏出門，迎面一人表明身分，是上海方面，專人來接機飛上海的。鋼門包家平跳出來說：「我們要去澳門比賽，澳門回來後再一起去上海。」李惠堂也在這個時後表示，「等我們從澳門比賽回來，再去上海。」表面上看似輕鬆拖延了時間，但是大家心情是沉重的。
當李惠堂與南華隊員，踏上澳門的足球場地上，這一天，仍被眼尖的黃紀良發覺，在球場球員專屬進出口的對面，有一日本人，很明顯的望著這個出口；雖然這位日本人，有所裝扮，但腳底的木屐，讓他無所遁形。黃紀良正是鋼門包家平所調教出來優秀的守門員；另一位有「中華台北」之父，國際奧會榮譽委員的徐亨，也是在這個期間，擔任守門員的重責。
這一天的比賽是項義賽，可是整個南華隊員，大家如打擺子，彷彿是中了邪，踢起來有太多的球都沒到位。還好有梁早如、陳靜濤兩人有跟著球隊一起過來，憑著他們多年的地緣關係，找來一位人力黃包車大哥，只見他倆在那位大哥耳邊輕聲細語一番，黃包車大哥頻頻點頭，再回應了幾句話，然後繞過正在監督的日本人，從另外一個門消失而去。
中場休息時間，梁早如先告訴大家，比賽後有一艘火輪直發廣州，大副還是大家熟識的好友。有了梁早如、陳靜濤兩人的安排，下半場南華隊的表現判若兩隊，與上半辦場截然不同。尤其是李惠堂，猶如脫韁野馬衝鋒陷陣，下半場才開賽十餘分鐘，李惠堂個人連演帽子戲法，飆進三球，逼得對手換人添人來防守他。
比賽結束，大夥在球場做了簡單的梳洗，坐上早已連絡好的大巴士，開往碼頭。後衛李天生坐在前排窗邊，發現後面有一輛黑色轎車，緊緊跟著，他趕緊告訴梁早如、陳靜濤、李惠堂、包家平等人，要他們來看；梁早如一聽，就告訴大家一切安心，當大巴士快要到碼頭前的一個轉角，只見有一、二十輛人力黃包車，在轉角前吵架，將整個馬路給擋住了，可是當看到南華隊坐的大巴士，卻是讓大巴士過去，後面緊跟的小轎車，給攔了下來，黃包車的車伕，就是不放轎車過去。原來這輛轎車內，就是剛才站在球場門口對面的日本人。
大家上了往廣州的火輪，船行半夜，卻忽然轉頭，再回澳門，這可嚇壞了李惠堂等南華隊員，一打聽，原來是船有故障，必須返回澳門修理。球隊為避人耳目，第二天再安排一場比賽，南華隊及李惠堂的招牌，在當時是十分響亮的，只要貼出告示，就是有熱情的球迷捧場。
第二天的比賽，才一賽完，南華隊員就急急趕上赴廣州的船，船到了廣州，南華隊員及梁早如、陳靜濤，都在這裏上岸，不再陪李惠堂，陳靜濤、梁早如殷殷叮嚀，已仔細查看船上沒有日本奸細等跟蹤，放心坐船直放桂林，一切安排妥當，桂林上岸自有專人來接等言語。李惠堂此時百感交集，當下賦詩：「生平怕聽陽關曲，淚眼相看一別離，此去唯將身報國，感君殘臘送征鞍。」
船駛離廣州碼頭，李惠堂站在甲板上，望著岸上隊友及好友，直到實在看不見了才回到船艙。也不知過了多久，到了桂林上岸，卻見桂林行營主任李濟深親來接船，並告訴他，不過幾個小時，卻是傳言「遇難」了，如果不是陳靜濤的加急電報，寫得明明白白，不會來碼頭接船。李惠堂一聽，彷彿有再世為人的感覺，心中一陣激盪：「世亂時虞立萬難，今朝脫險向長安，桂林山水迎人笑，我正飄零意未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