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貨貨
前言
民國105年，和我在美國住了20年的母親在她90歲生日的當天告訴我，她準備返台度過餘生，當時我認為母親只是說說而已，焉知她老人家隔天就買了張機票，第三天留了張便簽通知我，請鄰居送她到機場，自行回台灣了。看到便簽簽時，其實我並未太驚訝，母親一生單槍匹馬，走南闖北，從不求人，如此灑脫的走，完全符合她的人設。接下來的6年多內，我往返台美不下數十次，陪母親走完她人生的最後一哩路，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選擇。
民國106年7月的最後一個週末，雙颱夾擊台灣，我返美的機票訂在8月1日，沒有受到影響。當天我到機場後，才得知從7月15日開始，因應美國政府的要求，所有赴美的航班，在旅客登機前都要逐一實施安檢，想必又是川普大帝最新的傑作吧！
當時我是美聯航的忠實顧客，曾有想過改搭長榮，但最後還是作罷，主要是20多年來，無論是因公出差或是家庭旅遊，搭乘的基本都是美聯航，年紀輕輕時就已是終身白金卡會員，出入貴賓休息室貨臨時變更機票，都享有一定的彈性和優惠，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繼續選乘美聯航，得過且過是也！
年輕時，我愛打球，只要是圓的球，我幾乎都打。過了50歲後，尾椎不知從何時開始，隔一陣子就會異位，嚴重時會壓到神經，而痛的時候還不敢講，就怕老婆大人第二天不准我去打球。雖然尾椎的情況有好轉，但面對10多個小時的越洋旅途時，腰疼還是得提前預防，免得到時措手無策。人的骨頭有時還真的是賤，長時間坐飛機的經驗告訴我，其實最好的預防方法很簡單，坐飛機時，只要將椅背挺直、雙膝夾緊，好比在部隊中坐在小板凳的光景，如此的坐姿，無論在飛機上要坐多久，腰或尾椎都會沒事！
這幾年來，不知是成本太高，還是經濟狀況太好，短短的幾個月內，各大航空公司的商務艙票價漲了二倍多，雖然公司出差是可以報銷，但我還是買不下手，何況本就得在椅子上坐直護腰，商務艙能躺平的座位，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幫助，也就無需花冤枉錢了。美聯航經濟艙的緊急出口靠窗的45K，便成了我往返太平洋的固定座位。
久違了，班機乘務長
當天返美時，選的座位自然也不例外；由於是白金卡會員，我很快就過了安檢，登機後，便直奔這熟悉的逃生門座位。坐下沒多久，迎面而來的是此班機的乘務長Carol，她年紀比我小些，是位典型的美聯航空姐，我倆認識快20年了。Carol笑著對我說：“今天超額預訂，恭喜你被升到商務艙啦！”
然後Carol示意我拿著隨身的行李，隨她前往商務艙。那時我很累，原本想倒頭就睡，但此刻又不便回絕，只能 勉為其難地站了起來，心想這年頭大概也只有傻子，會拒絕免費升艙吧！
快到商務艙時，Carol我說：“今天的航班將是這架波音747-400的最後一次任務，抵達舊金山便會退伍淘汰，以後往返台灣和舊金山間的飛機，將換成波音777-300。我知道你搭乘此型號的飛機不下百餘次，猜想你應該會有些懷念，對吧 ?”
我心中此時還真有些不捨，如今波音747-400的商務艙是重新翻修後的裝置，樓下每排有8個座位。Carol將我領到了7C後，輕鬆說道：“這是樓下商務艙最好的位置，座位面向機頭，起降時比較舒適，也是你最喜歡的座位，我應該沒記錯吧！”
我向Carol說聲謝謝後，正準備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時，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Brenda，又是位老空姐，年紀和我差不多，但身材仍和以前一樣，可能還要再寬些，褲子至少得穿14號，是位典型的美聯航“大”空姐。
Brenda 畢生只有一個雇主，就是美聯航，對其忠心不二；每當我和她在飛機走道上不期而遇時，我都得使勁吸氣，才能勉強擦身而過，然後我們便會來個High Five，恭喜彼此身材依舊苗條，雖有超過200磅的噸位，卻有如此敏捷的身手，實屬不易!
遐想、讓人飄然遐想的空姐
我和Brenda寒暄完後，從頭等艙的方向來了一位女乘客；人未到，身上的香水味卻先撲鼻而來。這淡淡的香味，有如一段悅耳的旋律，在你摒息享受的瞬間，帶領你悄悄地踏入了一個優雅性感的世界。
我放下手中的背包，默默地感受這份意外的驚喜，這應該是來自Lanvin&Arpege的組合，不禁讓我想到年輕出差時，無論在那裏，只要聞到這芬芳的香氣，就會從時差中，頓時覺醒，然後試著找尋使用此種品牌的女性，因為在那典雅氣質的背後，總是會蘊藏著一股淡然的品味，泛起每一位凡夫俗子，無窮的遐想！
等我從夢幻中醒來時，一位身穿淺藍色套裝的年輕女子，悄然從身邊走過，那股令人懷想的香味，再次撩起，看著她緩緩地往後方走去，心中有份失落感，真希望她能坐在我附近的座位上。我帶著些失落感，從背包中拿出了iPad，選好了Elton John的專輯，尚未戴上耳機時，耳邊傳來了和悅的聲音：“張先生，這是您的Sparkling Water和Financial Times, Brenda請我拿給您。”
老朋友就是老朋友，連我喜歡喝什麼飲料、看什麼報紙都記得；我抬起了頭，接過了報紙；但剎那間，世界的轉盤停止了，我無法相信站在我眼前的這位空姐，有著清秀端莊的氣質，更有古典高雅的造型，這不可能，美聯航不可能有如此的空姐，美聯航有的是標準的“空姐”，從頭到腳，什麼都沒有，是讓你無法“空”想的小“姐”。此時的我，不知是在何處，許久無法自已 …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一聲 “您還需要些其它的東西嗎 ?” 讓我從驚訝中清醒，赫然發現我的手正緊緊抓著報紙不放，而這位天仙空姐修長的手，握在報紙的另一端，微笑的看著我。那時我往返歐美出差數十年有餘，歐美女人的骨架，看得是數不勝數，一般而言，無論他們的身高比例為何，總會有些高加索山脈祖先遺傳的影子，基本上就是會有雙大手，這是千古不變的事實，基因就是基因，誰也無法改變。
但現在令我大惑不解的是呈現在我眼前的這隻修長的手，怎麼會如此的剛好，五個手指的背後，好似有條絲線，將指尖輕輕地纏著，配上那淺粉色的指甲油，不時發散出飄然的光澤，彷彿是默默地在告訴對方：“今天你會有邂逅，一個亮麗的邂逅喔！”
這年頭的世代不同於古時，所謂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的論調，早已不再是什麼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而是直接進入“行佛亂其所謂、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境界，是矣。
但我深信此時是老天爺憐憫我，賞我一個天賜良機，讓我能巧遇一位曠世佳人，經由如此不一般的邂逅，讓我的人生能再度燃起一份火花，此刻心中的興奮，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什麼是什麼，都幾歲了，大白天地還做白日夢。還好我當機立斷，及時回到了當下，笑著對這位仙女說：“May I have a glass of Champagne? ”
天仙空姐微笑點頭離開後，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說的話，什麼香檳，我本就是滴酒不沾，上次喝香檳的時間，恐怕是10多年前了。我怎麼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若是搭新航或是阿聯酋的航班，這個莫名其妙的回答，還可以理解；常搭國際航班的乘客都知道新航的空姐是最怡人的，而阿聯酋的空姐，在那薄薄的面紗後，總有一雙大大的眼眸，令人留戀不已。但這是美聯航，美聯航啊，老頭子，您醒醒，醒醒吧 !
不久，我眼前出現了一杯香檳，我羞愧到不敢抬頭，低聲下氣地接過了香檳，突然發現拿香檳給我的是隻大手，頓時鬆了口氣，方才一定是老眼昏花，沒看清楚，什麼天仙美女，全都是海市唇樓，我真是個糟老頭子，俗不可耐啊 !
後來我才發現拿香檳給我的是Brenda，她笑著對我說：“我被換到頭等艙去服務，因為有位美聯航的常客，想要和我聊天，原本服務頭等艙的Patricia會與我對調，就是你剛剛拿報紙給你的那位，你多擔待些！”
聽到Brenda的這番話後，我心中忐忑不安，原來我不是在做夢，方才的經歷都是真的；我終於了解到為什麼頭等艙的機票會如此的昂貴，原來類似Patricia類型的天仙空姐，只會在頭等艙出現，至於經濟艙，就讓那些與自己身材差不多的Brenda大媽來服務。 想到這裡，我全身的細胞都在跳舞，躍躍欲試，待會的空中之旅，我會有那些意外的驚喜呢 ?
從天而降、失而復得的貴婦
好事成雙，正當我在竊竊自喜時，那久違的香味又隨風而至，這不可能，那有天天過年的事。說時遲那時快，先前的那位俏麗的佳人，再度出現在我的眼前，她手上拎了個淺黃色Michael Kors的皮包，右手拖了一個小型的行李箱，朝著7B座位的方向移動。
她坐下時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凝視她，便順勢回首一瞥，瞬間從她那紅潤的臉頰及撫媚的雙眸間，露出了璀璨撫媚的笑容，而這回首的一笑，讓我看得氣都喘不過來，其實我就是想陶醉在這個氛圍中，根本就不想醒來，心裡偷偷自問：“她著是在向我微笑、還是我自作多情、癡人妄想呢 ?”
年紀大了還是有些自律感，我伸了個懶腰，然後故作正經、漫不經心地朝著7B的方向望去，納入眼簾的真的是位俏麗佳人，40多歲左右，氣宇軒昂、英姿煥發，肯定是她這個年紀中的佼佼者，高尚淡雅的舉止中，還散發出一股清新的氣息，嬌貴羞澀的談吐下，還流露著一份坦然的自信，沒有絲毫做作，也沒有任何的勉強。在當今的社會中，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遇到如此尊貴的女人了，心中再度自問：“該如何來描述她呢 ?”
“貴婦”，如今已成了一個負面的詞句，是對官位顯赫或是財閥權貴政商界夫人的統稱，同時在這些貴婦彼此較量與制衡的背後，往往是一個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戰場；曾幾何時，這種相互炫耀、讚賞褒揚的婀娜虛假，竟成了上流社會交際的常態。
“尊貴”二字的定義，在許多現代人的字典中，有著不同的詮釋，“貴婦”更有著弦外之音，至於“尊貴的婦女”似乎已慢慢被人們淡忘。想到這裡，心中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喃喃自語：“那這位舉止非凡的貴婦，又是何方神聖呢 ?”
等我再次抬頭時，那位貴婦已將外套脫下，交給了空姐。一件樸實的白色襯衫，配上淺藍色套裝的裙子，剛過肩的秀髮隨著她上身的移動，不經意地飄然彿起，胸前的別針若隱若現，撩起了人們無數想像的空間；此時，我強烈地感覺到四周的乘客不論男女，都與我站在同一陣線上，聚精會神地觀賞她的一舉一動 !
而這位貴婦也沒有讓大家失望。坐定後，她從小背包中拿出了一雙繡花鞋，彎下了腰，露出了修長的小腿，從容地開始脫下那雙淡藍色的高跟鞋，這雙略帶亮漆的尖頭高跟鞋，穿在她那細緻的腳上，中規中矩、美輪美奐，無疑是絕頂的搭配。
就在我快看到要忘我時，貴婦輕輕地甩了下秀髮，再將繡花鞋套上，似乎真的 是知道此時大家都目不轉睛地在觀賞她。貴婦、貴婦，此時我已不在乎這位絕代佳人是那一種貴婦，她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的“貴婦”。機長的 “Good Morning” 打斷了我的思路，看來飛機已進入起飛前的檢查階段，我才發現旁邊的座位仍是空的。不是超額訂位嗎 ? 怎麼還會有空位呢 ?
但此刻我卻特別的興奮，心中浮出一個想法：“也許待會我可以利用機會和貴婦搭個訕，請她到我旁邊的空位聊天。這個主意不錯，我先謝謝老天爺！”
做夢哦、做夢！這年頭做白日夢，還真是個令人興奮的選項，耶！
從石縫中冒出來是巫女、還是靚女 ?
當我正陶醉在這美夢中時，一聲“Excuse Me” 喚醒了我，一切的美夢也就在這瞬間，煙消雲散，消失的無影無踪。此時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位現代的新興人類，身上穿著一套令我完全看不懂的服裝，一條黑色的緊身褲，配上一件到處都是皺紋的淺花色上衣，脖子上掛了數串金光閃閃的項鍊，兩個臂膀上，刺滿了不同形狀的刺青，五花八門。
濃濃的眼眉下，有著一雙深褐色的眼球，在深暗的眼影後，左右飄浮，若不是有著高翹的眼睫毛做屏障，乍看之下，會給人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而其肩膀的兩側，垂下了花了大功夫才能梳扎妥的辮子，頭髮從上到下，有三種不同的顏色，以粉紅色系為主，中間夾了些淺綠色，但在兩色間卻有些淡黑的金髮，似乎想要大家猜猜她原本的頭髮，倒底是黑髮還是金髮 !
我下意識地把雙腳縮緊，不過這是多此一舉，商務艙座位前的過道，對這位小朋友而言，綽綽有餘；她手上提了個大包包，裡面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沉重的東西，她從裡面又拿又放，弄了好幾分鐘都沒搞定；反倒是把旁邊我這位老頭子，搞的是暈頭轉向、眼花繚亂。
小朋友坐定後，出其不意地轉身向我說了聲謝謝，而我突然發現她的容貌，有著一份常人沒有的亮麗，倘若把那染髮和刺青除去，換成淡妝，就不難發現那雙明亮雙眸的深處，有著一股翹楚的傲氣，若隱若現、不徐不疾，是另一種類型的靚女氣息、一種讓周遭窒息的霸氣，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孤傲 !
空姐、貴婦、靚女，接下來將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呢 ? 是我遲來的艷遇嗎 ? 還是我在自作多情，還是 ……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