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空姐、貴婦、靚女、豔遇 (七之五)

作者:小貨貨

懸崖勒馬

正當我理清所有頭緒,切斷一切雜念,準備稍作休息時,Patricia端了盤水果給我。果盤放好後,她戴著些撫媚的笑容對我說:“你真棒,有空也幫我們做些其他別緻的小點心,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待會再聊 !”

說完後,Patricia轉身朝頭等艙的方向走去,從她的背影望去,婀娜多姿的身材配上獨有的走路姿態,那怕是將其與法國時裝模特兒走秀相比,也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空姐仙女的比喻,絕不是空穴來風。就在Patricia快要離開我的視線時,她突然回頭一瞥,向我拋了個媚眼,這是什麼意思,這讓我大惑不解,原本平靜的心,又再次掀起漣漪,難道方才我誤解了她,其實她是在向我表示好感 ?

我下意識地在心中賞了自己一個巴掌,告誡自己:“怎麼又開始在胡思亂想,不是才告訴自己要淡定,一切必須要回歸到本位嗎 ?”

還好我的意志力還沒有到完全失控到地步,我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著盥洗包,快步前往化妝室,至少先讓自己的腦袋瓜子甦醒一下。到了化妝室前,裡面有人,我全身緊繃地站在門前,不斷警惕自己,您這位老頭子,不要再無聊了!

稍等片刻後,從化妝室開門走出來的乘客,竟是7B的那位貴婦佳人。如果有聽過男人花容失色的話,此時我可能就是這個表情,腦袋裡盡是一片漿糊,不知該如何是好。來自 Lanvin Lanvin&Arpege 的香味,再次飄然地燃起在我的心頭,多麼尊貴、亮麗、高尚、優雅……,沒有任何的瑕疵。

就在我陶醉於忘我之際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從7B貴婦佳人的方向傳來:“如果您會說英文的話,我有些問題,待會想請教您一下,可以嗎 ?”

“這是在問我嗎 ?” 不知何時,只聽到我傻傻地回答說:“英文我會一點點。” 7B的貴婦佳人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向我微笑地點了個頭,好像是在對我說:“待會我等你,不見不散哦 !”

此時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內心瘋狂地吶喊:“本以為7B的那位貴婦佳人一定會和他人一樣,不恥先前我和靚女的那些親暱舉動,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方才明顯是她在向我搭訕,這個機會,我怎麼能放過,絕對不能放過!”

然而另外的一個聲音,有如晴天霹靂地在我的耳旁響起:“您佬怎麼又在做夢,不是才告訴自己要淡定嗎 ?”

此刻的我處在天人交戰之際,無法自拔,縱使Brenda如此龐大的空姐,從我身邊走過,但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心中千頭萬緒,不斷反問自己:“剛才所發生一切事件,包括刺青靚女、起司魔球、空姐仙女、貴婦佳人,這些事是真的發生過、還是我剛從夢中醒來,正準備要梳洗呢 ?”

Brenda一句 “That was an amazing cheese magic you just made !” 讓我回到了現實。我又再次陷入沉思:“但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麼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還會有更多不可思議的事發生嗎 ? 是會發生在空姐仙女身上、還是會來自貴婦佳人、還是…… ”

搭了20多年的飛機,第一次覺得好累,雖然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但精神卻心曠神怡,全身細胞都在跳舞,走進化妝室時,我充滿著幻想,幻想哦、幻想,幻想真棒,心中大聲的呼喊:“美聯航,我愛你 !”

“人什麼都不怕,就怕不自愛”,這是年輕時,太座的訓誨,此刻突然從腦中划過,難道我真的是不自愛乎!其實我也沒有強求些什麼,只不過事情的發展與我先前的想像,有一定程度上的差別;原本想要和空姐仙女或是貴婦佳人搭訕,本就是一廂情願,無聊的想法,倘若真要我付諸行動,猜想自己也會裹足不前。這雷聲大、雨點小,可不正就是老男人無奈的寫照、亙古不變!

此時我在化妝室內,不自覺地照了下鏡子,赫然發現鏡中出現了一位兩鬢發白、眼睛紅腫、頭髮疏鬆、精神恍惚的老頭,這豬八戒照鏡子,都比我此刻的光景還要好看些。我趕緊提醒自己,凡事要有自知之明,現在必須要懸崖勒馬,就此打住,回歸原點,方為上策。

心意已定,我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再點了滴眼藥水,讓眼睛能夠更明亮些,好讓自己不要再沉醉於一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中,當下應該把握剩餘的飛行時間,把心思花在一些實務上,什麼空姐仙女、貴婦佳人、靚女幼齒,必須全部拋於腦後,方為明智之舉。

從化妝室走回座位時,我心中已無任何雜念,心情覺得格外的清爽。我從背包中拿出了筆電和一些參考的資料,整理就緒後,彎下腰正準備將電源線插入插座時,突然感覺周圍四方的人,除了旁邊的小朋友在睡覺外,好像都在盯著我看,尤其是旁邊的那兩位潑辣貴婦,更是目不轉眼、望穿秋水似地凝視著我。

難道這又是我的幻想嗎 ? 不是才告訴自己要覺醒嗎 ? 還是我老眼昏花,搞不清楚狀況。為了確定我不是在自作多情,我把周圍的環境,仔細打量了一遍;這片區域共有32個座位,男女乘客大概各半,乍看之下,大約有一半尚未入睡的乘客,這時都不約而同地都朝著我座位的方向張望,這證明我先前的感覺,不是庸人自擾,而是煞有其事,這個結論讓我大惑不解 !

當我還在在苦思時,鄰座中的一位潑辣貴婦,氣勢洶洶地怒視著我,儼然是叫我立馬坐下。這又是那門子的事,我站著或是坐著關她什麼屁事!難不成是我站著會擋住她的視野 ? 我隨即順著她的目光,回頭一看,頓時恍然大悟,一位英姿颯爽的飛行員帥哥,此刻正站在我的身後,應該是在等我坐下後,他再繼續走動。

從外觀來看,這位飛行員,大概有6呎2吋左右的身高,30歲出頭,鼻樑上掛了一副酷到不能再酷的太陽眼鏡,厚實的胸部,一看就是健身房的常客;那臂膀上波浪形的肌腱,在雙肩晃動的瞬間,健壯性感的體格,呼之欲出;加上完美的肩胛提肌、硬朗的小菱形肌,襯托出肩膀後側的三角肌塊,無懈可擊。任何人光看這肩膀附近的肌肉,就不難想像,若是再配上豐滿的胸肌和壁壘分明的六塊腹肌,其所展現出的三角形上身,該會是何種光景了。

我告訴自己得趕緊坐下,不要擋住貴婦們欣賞俊男小鮮肉的畫面,否則我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唾棄怒罵的目標。然而就在此時,背後有人拍了我一下,而拍我的人,正是那位體格俊美的飛行員帥哥。我眯起了眼睛,滿臉都是懷疑的表情,不知該如何是好。而這位帥哥則摘下了眼鏡,彬彬有禮地說道:“Mr. Chang, how is everything?

我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望著他,難道他覺得我對他有意思嗎 ? 原本以為我只會對迷人的空姐存有幻想,曾經何時,我變成了一位是飢不擇食、老少咸宜、童叟無欺、男女不分的糟老頭呢 ? 帥哥看著我一臉迷惑的樣子,顯然知道我認不出他是誰,便指著他制服上的名牌說:“Mr. Chang, I am Gary, Gary Johnson Junior.

衝破隔離區

哇!他是Gary的兒子,Gary 是我認識的一個美聯航飛行員。20033月,我從東京飛北京時,非典型重症急性呼吸症狀 (SARS) 正大幅擴張,當時中國政府尚未完全掌握整個病情的狀況,我搭乘的班機中的一位乘客,由於被懷疑已感染,飛機落地後,立即被相關單位帶走。那天Gary是臨時被調派到北京支援的機長,登機後坐在我的旁邊,而被懷疑感染SARS的乘客,坐在我們的後排,因此我和Gary 被列入高危險乘客群,抵達北京後,不分青紅皂白,一起被送往SARS控管區,隔離觀察。

這段經歷,我永生難忘。隔離區內部分成了三個區域:觀察區、輸液區和重病區。所有被送往此處的人,在觀察區內檢查完畢後,手上會掛上一個標籤,上面載明進入隔離區的時間和檢查後的結果。此外,不知道是依據何種數據和標準,大約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檢查完畢後,就會被轉移至輸液區輸液。

大陸醫療治病的第一線,一般都是以輸液的形式來處理,在這個節骨眼上,自然也不例外。此時,輸液區中擠著一大群人,有人躺著、有人坐著、也有人站著,每人胳臂上都吊著一瓶輸液袋,到底在輸些什麼,無人知曉,只是大部分人的表情都非常難看,不知這是被SARS感染後的前期症狀,還是深怕被感染的心理因素。一股莫名的敵意,似乎正在這批人群中醞釀,隱隱約約散發出不詳的徵兆。

我和Gary被分在同一組,一行六人,檢查完畢後,兩人被送往輸液區,另外一人被直接送往重病區。這讓我們非常的緊張,難道最後的這個人已經被SARS的病菌感染 ? 若果真如此,那我們豈不是會被歸類為高度危險群,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何事,心中完全沒有譜,說不定會直接被帶到深山老林內,讓我們自身自滅!

這裡所謂的隔離區,基本上就是在荒郊野外中搭塊營地,我們那時被分配到的地方,在北京昌平縣內的小湯山區附近,距離當時臨時搭建的SARS軍區醫院很近。本以為這個地方離特種醫院最近,如果有任何狀況,可以馬上處理,後來才知道,被遷移到這個區域的病患,都是屬於高風險群,一旦出現狀況,馬上就會被送到特別處理區。由於當時,尚無有效的抗體,病危身亡後,遺體會立即轉移到小湯山內,臨時挖掘的焚化坑,也就是所謂的特別處理區,然後強制執行上級領導【焚燒到完全沒有】的命令,不能留下一絲絲的痕跡。

進入隔離區後,我們時刻都得留意周遭的人群,否則一旦稍有差錯,就會被強迫轉入輸液區,倘若再被細菌感染,那就真的得聽天由命、生死未卜了。另外,每天的飲水,也是一個挑戰,在隔離區內,我們完全無法確定所喝的水是否有問題,礦泉水不是每天都有,燒開後的水,理論上是可以將病毒殺死,但是用來燒開水的器皿以及喝水的水杯,卻都有可能是帶菌的介質,誰也無法保證任何事情。

原本隔離區內有很多的方便麵,本應是非常的搶手的貨源,但是後來有一位感染的病人,聽說在病發前,使用了隔離區內的燒水鍋,煮水泡了碗方便麵,麵還沒吃完就發病,然後後立馬就被抬走,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直接轉移到焚化場處理。之後,方便麵就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沒有人敢要了。

在台灣長大的小孩,都有吃王子麵的經歷,這時正好派上用場,我告訴Gary如何乾吃方便麵,只是調料中味精的味道實在太重,還好我從美國帶了幾盒送禮的巧克力,此時派上了用場,不但成為我們熱量的來源,也是乾吃方便麵時,最佳的調味料。

根據當時中國政府的臨時管理措施,在待滿一週後,如果沒有任何的症狀,就可以離開隔離區,返家後再進行自我隔離監控一週。在監控的這段期間,居住地的街道辦,每天都會派專人到府檢查身體的狀況,一旦發現異狀,立刻會被遣返回隔離區,直接進入第二階段的處理,也就是進入輸液區觀察。但如果居家觀察一週後,仍無任何異常狀況發生,便可脫離監控,回歸正常生活。

在隔離區第六天的時候,Gary每日服用的高血壓藥告罄,雖然我把我的高血壓藥給他,但並沒有什麼效果,到了晚上他覺得頭重腳輕,體溫也開始升高。體溫升高在當時是一個絕對性的指標,只要體溫高過39度,將會直接被納入高危險群,全面隔離,等待下一步的處理。

到了第七天,Gary的體溫仍在39.1度,原則上要馬上轉移,但由於當時輸液區人數太多了,無法立即處理,就把他送到隔離區外的一個觀察區,那裡的條件比隔離區內又差了很多。而我由於一切生理指標都正常,就被先行撤出隔離區,只是原本的行程,早已被打亂;等到我從隔離區出來時,SARS的嚴重性已經提高到了最高點,我先前所有安排的會議,全部都被取消。

為了確保Gary在隔離區內不出問題,我在北京多待了一個星期,並且拜託了一位當地的軍醫照顧他,還好他的狀況沒有惡化,兩個禮拜後也順利從隔離區撤離。回到北京時,他的身體非常虛弱,但又不敢到當地的醫院就醫,怕被感染。後來我用從美國帶來的3M/N95口罩,當作見面禮,才找到了一個門路,帶他看了一位老中醫,把脈針灸後,拿了5帖的中藥,總算是讓Gary恢復了元氣。

回到美國後,我們都不敢回家,而是在附近的汽車旅館中,住上了一週,確定自己沒有任何的異狀後,才膽戰心驚地退房回家。從旅館離開時,Gary的全家人一起來接他,這是我第一次遇到他的兒子,Gary Jr.。從此我和Gary成為好朋友,也常常搭乘他開的飛機橫跨太平洋。

這段劫後餘生,衝破隔離區的親身體驗,讓我永生難忘,世事多變,常非始料所及,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老祖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實為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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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期盼、成功、失敗、沮喪、喜樂、懊惱、反思、怨嘆、感恩】,人生似乎總在這些字眼中打轉。轉瞬間,“回憶”二字竟悄然成了生命的中心,暮然回首,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點滴在心頭。 筆者啟蒙於眷村文化、熬過了白色恐怖,憑著明天會更好的信念,遠渡重洋,歷經【矽谷創業、納斯達克上市、風險創投】,看似光鮮亮麗卻乏善可陳,相較其成長的過程及歷練,無與倫比。滄海一粟,猶如萬花筒,盼借此專欄與有緣人分享,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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