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界的渣男、渣女真的比較多嗎?

文:陳徵蔚

有人問,潛水界的渣男、渣女真的比較多嗎?

Well,如果說垃圾不分藍綠,那麼渣男、渣女應該也不分興趣吧?

當然,潛水這個活動充滿「陽光、椰子樹、沙灘、比基尼」,引發「綺念」的機率確實比較高。再加上出國潛水時,啤酒很好喝,馬殺雞又便宜,熱帶氛圍加上異國風情雙重催化,果然比較容易讓潛水員喪失理智。

然而,不只潛水,一般人旅行不也期待豔遇嗎?我在蘭嶼潛水時,聽到當地人說,許多台灣女生到蘭嶼度假,在浪漫氛圍中,與輪廓深邃、個性樂天的達悟族帥哥相遇,就此情定一輩子。所以蘭嶼的台灣媳婦特別多!可見,不只是潛水,重點在於「旅行」讓人放鬆、紓壓,讓人更有意願開啟羅曼史。甚至… 偷吃…

潛水界的男女關係真的那麼亂嗎?

我覺得,這跟你接觸潛水的動機,以及遇見的人有關。

幾年前,當我開始潛水時,純粹只是好奇,主要是被盧貝松的電影《碧海藍天》誘拐了。看過那部電影的人,很難不被那碧藍的大海吸引。

當我第一次在墾丁被大群條紋雀鯛圍繞時,心中充滿感動!當然,現在看到條紋雀鯛再也不覺得新奇了,但是每次看見小丑魚、梭魚、沙丁魚,甚至目擊海龜、牛港鰺、隆頭鸚哥、蘇眉魚、鬼蝠魟、鯊魚、鯨鯊時,還是會怦然心動!試想,你何時走在路上會被一群麻雀圍繞?或是在森林裡與梅花鹿、台灣黑熊一同漫步呢?從來沒有吧!?頂多,我在中山大學讀書時,曾經被台灣獼猴搶食物…

但是在海裡面,你卻可以置身魚群中!

或許是巧合,當我還是潛水菜鳥時,同時也是生命中的低潮。潛進海洋,某種程度療癒了我心中的創傷。因為潛水,我踏上了不曾去過的國度。有次在馬爾地夫,我與潛伴聊天時說:「生命有時很殘酷,總將我們撕裂成碎片。然而在大海中,我們卻能逐漸將自己拼湊回來」。

因為潛水,我認識了很多奇妙的人。他們大多充滿了波希米亞式的自由與奔放,而且充滿熱血、夢想。

我是個老師,經常問學生他們未來的夢想是什麼。往往,我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許多人耗費了大部分的青春坐在教室裡,卻從未想過未來該走向何方。讀書不是不好;但即使有了好的工作、優渥的收入,倘若沒有夢想,那麼心靈就無法不匱乏。

當然,學潛水的人,的確有不少只想撩妹、釣凱子。然而,我所認識的更多潛水員,卻有著自己的信念與價值觀。

在潛店裡。(典匠)

他們敢於冒險、勇敢獨立,充滿熱血。不少人放棄了原本穩定的收入,選擇當個「海人」。這並不代表追求夢想一定要窮困潦倒,只是在努力過程中,總是要有些義無反顧的勇氣!一個瞻前顧後的人,最後只能在遲疑中虛度光陰。

一位擁有PADI與SSI雙重教練資格的瑞士女孩跟我說,她曾經是個模特兒,家裡有無數雙高跟鞋。如今,他只有兩雙蛙鞋,心靈卻異常滿足。她渾身刺青,大腿上一邊是父親,另一邊是母親,而其他刺青,則是生命中各種充滿意義的記憶。當她坐在船尾,用紙捲起菸草,緩緩燃起氤氳的煙霧,望向無垠大海時,她嘴角那抹微笑令我深深共鳴。

墾丁有位女神級教練,開了間暖洋洋的民宿,一樓客廳總是高朋滿座,裡面還住著好幾隻被收養的可愛流浪貓。有時,在某個星期日的夜晚,她會到恆春夜市旁的「鈕扣工廠」,喝瓶啤酒,聽現場演唱。今年冬天,她獨自完成了單車環島。有時,我在想,生命富足,是因為充滿愛與熱血。生命貧乏,則是因為浮沉在肉慾與貪婪中。

在小琉球,有人一邊教潛水,一邊釀著「秘製啤酒」。她的小酒吧,是無數潛水員乾杯暢談的角落。也有一群人們,成為了海龜守護者,開設島上唯一的獨立書店,不只販賣書籍,而且播下了生態保育、愛護海洋的種子。他們辨識著島嶼四周的海龜,建立資料庫,做為未來保育的方向。

為數眾多的無斑擬羊魚(相機:OLYMPUS TG-5) (陳徵蔚攝)

在潮境,有潛水教練耕耘多年,促成海洋保育區創設。我親眼在那兒看見他溫柔地與當地漁民對話,解決他們的困難,改變他們的想法,不要「竭澤而漁」。他甚至教當地青年浮潛技巧、借他們裝備,讓他們透過出租潛水氣瓶收費,轉型成為「生態觀光」。

在澎湖,我看見捍衛南方四島的勇敢警官,也認識了曾經是打漁人的船長,如今成為了海洋保育尖兵。我曾經參加當地淨海活動。在那兒,遇見了許多志同道合,充滿熱血的伙伴。他們潛入海洋,不是為了玩樂,而是真心保護這塊即將消失的淨土。

有位女孩告訴我,她學潛水的目的,就是為了要下海撿垃圾。我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中充滿悸動!我很想大聲跟她說:「我也是!而且我不只想要撿垃圾,我想保護這片大海!更想進一步了解這片生命的原鄉!」

這樣的信念,在我接受「生態潛水員」(eco diver) 訓練後得到進一步強化。在教室裡,我們認真研究魚類、無脊椎、底質(例如珊瑚、海棉等)。在海底,我們拉起穿越線,每隔一段距離進行測量記錄。多麼枯燥而無聊的工作!但是大家卻樂在其中。因為我們明白,資料彙整後,將會對整體的海洋研究,產生莫大幫助。

由於這樣的原因,當初台東基翬漁港即將興建水族生態園區時,我們大家在寒風陣陣的季節,遠道從台北驅車前往台東,進行珊瑚礁檢測,只希望讓政府明白,那個地方的珊瑚有多麼美麗,卻又多麼脆弱!從寒冬到炎夏,一個又一個的海岸,伙伴們不斷下水,檢測珊瑚礁的健康程度,志在建立台灣海洋生態資料庫。

在我學習過程中,給我許多提攜的一位教練曾經跟我說:「我們都不是世俗之人」。

一句平淡無奇的話,但卻讓我感受很深。潛水只是一項活動,任何人都可以從事。你可以玩玩,而且玩很大、很亂。但你也可以很認真的學習,進而去了解海洋,熱愛海洋,保護海洋。一切,都從我們自己的「本心」出發。

大海就在那邊,學會了潛水以後,你想做些什麼?

水下世界美麗繽紛。(典匠)

發覺原來水肺潛水的入門門檻很低,潛了一陣子後,大家實力越來越接近,為了與眾不同,所以開始無限發展各種專長,同時嘗試自由潛水、技術潛水?

發覺台灣海域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大物」,所以開始旅行世界各地,追尋水下的「奇行種」?

發覺原來除了比名牌穿著、名車、豪宅外,還可以比誰的潛水裝備更酷、更高級?甚至透過這種方式展現財力、發掘金主,撩妹釣凱子?

或者,真心愛上大海,觀察她、保護她、紀錄她,在每一次下海的同時,療癒自己受創的心靈?

大海很廣闊,能夠接受各式各樣的人,洗滌不同的心靈。同時,也承載著這個世界所有的污穢。

重點是,人的想法隨時可能會變。但是無論我們的潛水動機是什麼,一定要平安地入水,平安回來。或者有一天,我們就會懂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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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徵蔚
陳徵蔚
政大英美文學博士,健行科大副教授,PADI潛水教練412805。嗜文學,愛大海,享受旅行,信仰環保。每當生活讓人心碎,就會跳入海洋,重新拼湊完整的自我。IG: bluemoon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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