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無關情緒,只是這工作所必要的!

文:向高彬

「好奇」,是個負面的疑問詞嗎?

在自己的採訪問答工作中,「好奇」是我慣用於某種類型情況時,也用了好一段時間的用詞,但頭一回被受訪者責難,對方認為使用「好奇」這詞,是負面的用語與疑問用語。

某日,收到一個轉介救助個案,是一位獨身未婚的罹癌女士,因病況嚴重,目前由病人姊姊協助照護顧及相關救助事宜。

由於一趟探訪路程遙遠,為免奔波又徒忙一場,及安排探訪行程優先順序,我們先電訪初步判斷救助的輕重緩急需求。

我先聯絡姊姊初步瞭解,我簡單快速問姊姊,病人過往生活及工作情況,只是姊姊並未與病人生活同住,病人有很多過往情況,姊姊都沒太瞭解,又問是否有積蓄、保險、房貸等,結果都無,然後我問了句:「抱歉,我好奇請問,妹妹沒養雙親、孩子、沒繳房貸,又沒有積蓄,這樣她工作生活大半輩子,她之前工作賺的,都用到哪裡了?」

姊姊先不高興的回了,「我覺得你用『好奇』,很不尊重人家,你應該要用關懷、想瞭解這樣的詞。」

她說罷,我回:「好的,我抱歉,我可能用語不妥,用好奇問得太直接,但我只是因為想知道您妹妹的情況,我才能瞭解她為何剛發生困難,就立即需要被救助。因為我們並非與您在同一個城市地區,我必須開車好幾個小時才能到您哪裡,所以我得先瞭解一些情況。」後來她回著說:「她的事,很多我也不清楚,不然你來了,自己再問他。」

個案案家千百種類型情況,各種責難回應的情況,其實我們面對遇多了。

只是在我心裡的疑問,是因個人的過往工作經驗法則來說,需要被救助的獨身女的個案數量,要比獨身男的情況少太多了,因此引起我的好奇與疑問。

暫不討論一家人、單親等類型救助個案,以單身一人需被救助類型案,我估算一年,獨身男與獨身女的救助數量可能是100:1。

我們的救助程度、類型,大概是罹癌、中風、車禍傷殘等重大傷病情況。

獨身男比獨身女為何比例數量差異如此之大,案情分析來說:獨居男多半案情狀況,可能從前曾有離異婚姻、過往花天酒地或家暴或好吃懶做無家庭責任,離開後又不贍養妻小,如今老來一人獨身貧病,從前所生子女、現在接到被通知要來照顧扛責,當然千萬個不願意。

另外,基層勞動勞工中許多獨身未婚男性,可能因粗重危險工活的工地意外、還有酒駕騎車開車、造成傷殘,以及菸酒檳榔習慣、造成頭頸口腔肺肝癌比例非常高也很多,還有獨身過一天算一天的個性,賺多少花多少,沒有存款習慣及保險觀念,以及個性問題、與手足親人的關係都差、不往來,因此獨身男到中老年後,一旦發生重大傷病,很多都會無力支應突來病況,淪落到躺在醫院、安養院時,無人願來照顧,而需要被社工或社政單位協助救助的情況。

但獨身女性需被救助的,真的是少非常的多,研判大概是女性普遍比男性情況在工作安全度、理財保險和注意健康觀念、親友關係都好得多,因此一旦發生情況,都尚能應變救急。

一般來說,獨身女為何需被救助,大多是罹患躁鬱等精神病況、以及受過多段感情傷害或太傻愛錯人以致人財兩失、還有一類是曾在特種風月行業待過的類型。

這也就是對此案用「好奇」的原因,不知此病人是什麼情況。

後來,我與此案病人與姐姐訪談。

她姊姊先說了:「對不起,你說得對,因為後來我想想,對耶,我也好奇,為何妹妹工作大半生卻沒有半點錢,現在就要我們這些哥哥姊姊幫忙。」她姊姊又說了,原來是妹妹曾受過兩段感情傷害,沮喪挫折療低落一段日子,加上後來對人生失望,就過一天算一天,如今病了、其實她對治療存活已不懷抱太多期盼。

後來訪談,我心裡想生命總是寶貴,看看病人,鼓勵她,兄姊這麼照顧妳,要加油抗癌。

某日,又訪一案,是一個罹肺癌的老年阿伯及她的同居人。

我一看肺癌阿伯的戶籍資料,很怪,簡單的太怪,只有一行早年戶籍在老家,之後幾十年戶籍都掛在某戶政事務所。

我問:「好奇你以前在做什麼,為什麼戶籍都在戶政事務所。」
他乾脆地就回:「我從年輕就進出監獄啦,都是吸毒賣毒啦,去年底才剛出來。」
我又問他同居人,因為我感應、嗅到她的風塵味,但仍好奇問:「妳以前做什麼的?怎麼跟他在一起?」她脾氣有點大地回說:「我以前在做酒店的,你不要多問我們以前那些,我不想講,你要幫就幫,不幫就算了。」

再評估,實在無法相信他們會將我們的救助好好善用,又不願配合,我只好跟他們說抱歉了。

好奇,在記者的角色,是可以讓報導寫得更好、問到更吸引人、延伸前因後果的新聞故事。
好奇,在救助工作中,是可以瞭解幫到真正需要、且更需要幫助、以及評估受助者人格,能否善用救助,無愧於人道救助及社會愛心託付。【200524-H札記-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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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高彬
向高彬
蘋果日報的記者向高彬先生,因為工作的關係,與各領域的社工頻繁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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