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忙碌只為一夜好眠

文:王蘭芬

<老板徹夜未眠>

昨天去市場自助餐吃東西,跟老板隨便聊天,問怎麼沒看到你那台重機。他說喔賣掉了啦,四十幾萬買的,十六萬賣掉了。蛤,為什麼?我兒子說他不騎啊,我也不敢騎了只好賣掉。

為什麼不敢騎了,不是從年輕騎到現在。對啊,氣就氣在這裡,明明是老資格怎麼到現在反而沒膽,就那次去騎山路,飆得很開心沒注意到超過180,結果大腿開始抽筋痛到受不了,只好停在路邊把安全帽拿下來在那邊按摩,還有年輕人以為我怎樣,跑過來問阿北有沒有需要幫忙。

所以到底為什麼突然抽筋?

醫生說可能是速度太快身體不堪,腎上腺素一下子分泌太多自律神經失調,只好不騎了,這個失調實在討厭,晚上都睡不著。我不能平衡啊,年輕都在玩沒做事還不是一躺下來就睡,現在不勞動身體工作不夠累就睡不著,不然我幹嘛那麼勤勞每天開店,只求一個好睡啊。

咦又是一個睡不著的老板。

跟我很要好的市場裡的賣雜貨夫妻,前兩年老板也是,突然一改平常很愛聊天的模樣變得愁眉苦臉,去買東西的時候聽老板娘數落老公:跟他講也講不聽,就是想不開,他媽媽走了受不了。

老板說他媽媽不肯跟小孩住,一直獨居在苗栗老家,兄弟們合請一個外勞陪著,放假他們再回去看,有幾天外勞回印尼不在,老太太自己在菜園種菜中風昏倒,雖然經鄰居送醫但一直沒醒過來,拖了幾個月還是走了。

我沒辦法接受,心裡(指指自己胸口)這邊就是悶悶的,腦子一直在轉一直在轉,晚上也睡不著,去醫院檢查都找不出原因,後來有個醫生說不然去精神科看看,我看是去看了,可是還是想儘量不要吃那個藥。老板眉頭鎖得緊緊。

再過一陣子去找他們,老板看起來好多了,我很開心幫他拍拍手,他笑說有啦吃藥就好多了,但我告訴自己要靠自己的力量好起來,每天晚上去大安森林公園跑步:我跟妳說,這邊(再度指指胸口)只要給他喘起來,人馬上輕鬆很多,才三個月醫生就給我減藥了。

剛剛經過他們店,老板很高興跑出來,有沒有覺得我比較瘦?有喔,我退一步仔細端詳,變結實了耶。對不對,他眼睛發亮:瘦了四公斤,我現在每天運動一個小時,然後甜食完全不吃,醫生說我有胃食道逆流蛋糕餅乾都不要碰比較好,現在家裡如果有就帶出來給隔壁菜攤那些打工的外配,她們都很高興。(喂)

連感覺應該吃得很健康的市場賣堅果的老板也睡不著。

本來都是夫妻兩人同心協力來市場工作,有段時間卻只見老板娘自己,問她林ㄤ郎嘞,她無奈又火大碎念:每天都喊睡不著,白天整個人虛累累,這個時間也沒力氣出來工作說要補眠啦。

你們家堅果那麼多,吃了也沒用喔?

他那個就是懶病啦,核桃也吃南瓜籽也吃,後來全部都加下去打成堅果飲每天喝,還是給我在那邊唉唉叫說快死了,病院檢查說只是血糖血壓有一點高而已,又沒有什麼大問題,搞到後來連憂鬱症的藥都吃了,還不是沒用,反而人變阿呆阿呆。

幸好老板半年後出現了,看起來跟以前一樣啊,好好的,不算很會交際但總是笑瞇瞇。

原來他們有個客人的老公是泌尿科醫生,無意中聽到老婆回來講,便建議他們去抽個血檢查,竟然發現老板是睪固酮低下。齁,第一次聽到男的也有更年期,打一針就好了內,有夠神奇。老板娘終於恢復好心情。

那你們算運氣很好,遇到好客人了。

老板聽到這句,立刻猛點頭表示同意:所以還是要出來做事情,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客人,我可能早就那個了。

賣雜貨的老板說得好:

以前年輕的時候,每天逼自己出門工作是為了賺吃,現在沒那麼缺錢還是每天出門拚命,為什麼,就是為了賺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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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蘭芬
王 蘭芬
畢業於東吳大學英文系,曾在北京大學中文研究所就讀,著有《圖書館的女孩》、《影劇小記者的秘密日記》、《旋轉木馬嘩啦啦啦》、《夏天與甲蟲的故事》、《寂寞殺死一頭恐龍》。 當過好多年記者,現在是超愛寫臉書的家庭主婦,並認真進行散文及小說創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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