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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培勳 昇築裝潢有限公司負責人
從小對唸書不感興趣,出身木工家族的華培勳,人生的每一步都不是父母計劃的道路,他叛逆、桀傲不遜,卻成功打造了屬於自己的裝潢王國,親身帶領十個工班,專事居家裝潢業務,堅持工程品質的最高標準,讓他在業界名聲響亮,連與他合作的設計公司也因此獲得客戶讚賞。
學業廢弛,卻滿手證照
華培勳謙稱自己不愛唸書,國中畢業後,進入泰北高中電機系夜間部就讀,當初選擇夜間部的原因很簡單,為的只是想趁著白天的時間去職訓局上免費課程;他說,「我對讀書不拿手,但考證照很厲害,幾乎考什麼就中什麼」。
白天在職訓局上課,憑藉自己的天賦及努力,在學四年期間,他就輕鬆考取甲種電匠、乙級室內配線、乙級工業配線及自來水配管等各式證照,進度遠遠超過同班同學;高二時,他獲得老師的「翹課許可」,但最終華培勳未選擇離開教室,反而成為輔導同學考証照的小老師。只是,在學校讓人覺得可靠的他,在父母眼裡卻還是個無法讓人放心的孩子。
「當時,我每天早上五、六點就出門去職訓局上課,晚上到學校上課,放學後就去十八王公飆車,生活作息跟家人錯開,常常幾天都見不到一次面,母親終日以淚洗面,因為不知道我是死是活,家人都覺得我沒救了」。高中畢業後,華培勳免試進入大學二專部,研讀的是不感興趣的電機系,因為無心於學業,在入學剛滿一年之際,他索性休學等當兵,這個看似「不上進」的決定,引得父親勃然大怒。
服役,是華培勳人生的重要轉捩點。他表示,「當兵你就得學會獨立,更何況我還是教育班長」。在軍中,教育班長這個職務事雜且多,當年的時空背景,學長、學弟階級明顯,後進常常會被欺負,動輒遭受前輩「關照」的日子裡,他曾因此整整一個禮拜沒有洗澡,迷彩服都變成白色的。「新兵十點上床,十點到十一點我們要巡營,之後學長還會把我們叫進小房間開會,對我們唸東唸西,一人唸一小時,常常搞到兩點多才能就寢,五點又要起床,睡眠時間都壓縮至此,更遑論洗澡了」。
華培勳回憶道,日子苦歸苦,但當時的連長對他似乎特別關心,常在早晚陪他到營區外跑步,當年長官的一席話,更讓他銘記在心,影響他日後經營企業的態度;「不管病了、累了,或是受到委屈,那都是你的事,當你走出連長室,面對新兵,就得拿出最堅強的一面,所有人都看著你的表現」。
繼承家業,障礙重重
「入伍前,我做過一年的水電工作,後來耳聞有前輩被電死的消息,我就很害怕,考量木工的待遇優於水電,退伍之後我就回到我父親的公司學藝」。
華培勳的父親是裝潢公司的負責人,擁有一批優秀的木工團隊,在得知愛子有意回歸家中事業後,即將他安排進入旗下工班。初期,許多知道他背景的班長,基於保護「老闆兒子」的考量,不敢分派太繁瑣的工作給他,一心學藝卻苦無機會,在被過度保護一陣子,換過五、六個工班終於碰到願意嚴格訓練他的班長,至此,他才正式開展了木工之路。
從學徒做起,一旦前輩開始卯足全力教你,「老闆兒子」這個頭銜就不再是保護傘,職場很現實,也毫不留情面,客戶只要對你有一絲不信任,自尊心就成為任人搥打的沙包。「身處在最基層的人,在施工現場常常會被輕看,剛開始時,有些業主看到我在鋪地板,會詢問班長我是不是學徒。當知道我的身份後,他們會立刻要求我中止工作,免得把地板鋪壞,總是必需等到設計師及業主離開後,班長才會讓我繼續作業」;挺過躲躲藏藏、不讓業主看見的日子,在進入父親的團隊四年後,憑藉著穩紮穩打,厚積能量,華培勳終於成為工班之首,但因為年輕,即便在這個領域熬到了班長的位階,卻仍不被設計師們放在眼裡,他回憶道:「他們看我一臉稚嫩,很多設計師都不願意跟我說話,在施工現場,甚至會還故意去問老師傅說現在是怎樣,你們都沒有大人了」?
從打雜到帶領一個工班,過程中雖然受盡委屈,華培勳並沒有因此停滯不前,或沈浸在挫折之中,心態上,他始終抱持著「傳承是基礎,學習是進步,知錯才能強大」的想法,不久便扛下家中事業,正式成為企業主。
先名後利,棄舊始可維新
或許是世代隔閡,成為公司負責人之後的他,在經營理念上與長輩有著極大的衝突,華培勳的父親做了幾十年的木匠與老闆,在公司的營運及成本的考量上,思維都偏向傳統;設計公司給多少預算,就做多少事,但對經營很有想法的華培勳,並不打算當個「乖乖牌小老闆」。「我常常跟設計公司說,只要偷工減料換材料,我就可以省掉一成成本,換成次級品,利潤空間就出來了,但有利就有弊,因為偷工衍生出來的維修問題,不僅浪費時間成本,再者,對於公司形象也是負評」。他認為,只要接了案,從開工到完工,就是要全程負責。
起初,華培勳不諱言曾經向「現實」低過頭,循著傳統的模式做事,隨著自己接手,屢屢被設計公司壓價,他終於忍無可忍。2012年,在父親麾下工作八年後,他決心離家創立自己的公司,在偷偷賣掉父親給他的房子後,靠著有限的資金,他宣告與傳統的經營模式切割,將全新的概念導入新的事業體中。「對我來說,名與利擺在我面前,我想要先求名,再求利。將事情做好是一種習慣,木工是良心事業。封板之後到底有沒有做好,除了木工師傅自己,其它人不會知道」。
毫釐之差往往是能否完美的關鍵,「木工的關鍵在於手藝,用心就會在施工時注意細節,將木皮、岔卡、實木皮收得漂亮」。華培勳強調,自己的原則很簡單,不做公共空間設計、不做攀親帶故介紹來的案主、不接受壓價、不降低材料品質,亦不願意降低格調,做出自己也無法接受的成品;專注於居家裝潢,華培勳要求每位師傅要當作是自己未來的家來承製。
精品化,高端木作的翹楚
「做好本身是有難度的,想持續的好,就要持續堅持。而且要整個團隊都一起做好,這是最困難的事情,做出有價值的工藝,是我們的使命」。以前他會隨身帶一支鐵鎚,每當最後檢查的時候,發現沒有做好的櫃子,他會毫不猶豫將成品敲毀,避免師傅未按照要求拆掉重做,便宜行事以修補的方式帶過。
另外,多數木工師傅對五金配件較不專精,有時會不知如何安裝設計師選用的特殊五金,對此,華培勳與優質的五金廠商配合,使用自己挑選且有品質保證的五金。不僅為品質把關,還能保證師傅都能順利安裝,藉此降低出錯機率。
對材料品質要求高、對施工品質更維持高標,這是值得珍視的特質。如此不計成本,使得華培勳在公司成立的前三年僅能維持收支打平,不過卻贏得設計公司的信任,「我對班長的要求是,不能讓業主搬進去後產生維修的需求,諸如門沒調好,成品有傷等都不允許,設計公司會發現找我施工,尾款相對好收,因為業主找不到任何瑕疵」。通常裝潢公司老闆會希望木工師傅能提早一日完工,以節省成本,他卻希望班長晚一天完工,他要求班長在退場前要將所有抽屜、櫃子裡的釘孔仔細檢查過,品質之於華培勳,一絲妥協的餘地都沒有。
入行十六年,深刻感受到一般人看待木工產業的想法,華培勳認為,很多人看輕木工師傅,深究原因,多數源自師傅己身的言行舉止,有鑑於此,他對自己團隊祭出嚴格的紀律要求。他談道,有一次在前往客戶住所施工,工班走在停車場車道時,被一名路過的住戶搖下車窗質問:「你們不知道在這裡步行是很危險的嗎?」,雖是遵照管委會的規定行事,一時間卻也無力辯駁,「這就是工人給人的感覺,從那天開始,我意識到提升木工素質的迫切性,於是訂定了工作守則」。在華培勳的工班裡,除了禁菸、禁檳榔、禁維士比外,他更設計了工作制服,要求人員只要出入工地,就必需衣著整齊,下班之後,還嚴格要求將施工現場徹底打掃,為了清除細微塵埃,公司甚至不惜斥資購置了多套集塵設備。
教育班長出身的華培勳始終認為「帶班就要帶心,且要讓師傅安心」;過去,裝潢公司為了避免怕師傅在工餘去支援其它工班,常會隱匿排案進度,用年終加給的方式將他們綁在公司,造成師傅們因為擔心之後無工可做,而刻意拉長工程時間。「木工業界有個潛規則,若你在空班時去支援別的班,那你就得幫我把事情做完,不能做一半跑掉,很多公司不願意出借師傅去支援,但師傅得養家,沒工就沒薪水」。跳脫傳統制度,華培勳反其道而行。他將工班案子的進度製表透明化,使師傅們能無後顧之憂專心工作,完美解決過去工期拖延的問題。
華培勳培養出的工班,工程水準高,即便他的價格比人家高出十萬元,依然獲得設計公司喜愛。他靠著對品質嚴苛的要求及獨特的敏感度,在木工領域站穩腳步,如今,他和至少二十五家設計公司合作,工程預約更已安排到四個月後。
斷層嚴重,憂後繼無人
相較於過去大環境誘惑少,學徒願意認份學習,大約三年四個月即能出師。而今,環境裡的誘惑大,習藝時間拉長,學徒平均得七、八年才能獨當一面。更令人擔憂的是,因為許多人不看好木工行業的前景,造成學徒人數銳減。即使近年來陸續有新血加入工班,但多數新人只做幾天後就不再出現,木工產業正面臨嚴重的退休潮,從業者短缺的問題,未來只會更加嚴峻。
「木工的市場很大,人才供不應求。只要肯學肯做,一定能穩定的發展下去」,
不諱言木工一代不如一代,他建議有興趣入行者,要準備一本筆記本,把班長教過的東西都紀錄下來,如此一來,即使後來換了工作內容,就都還能再重新翻筆記本查找,不用怕技能丟失。眼看著這個傳統產業面臨的斷層無法避免,華培勳仍然鼓勵有心找個穩定工作的新世代投入這個領域,他堅信一技在身的神奇力量,不論市道榮枯,握有專業,就握有開啟成功的鑰匙。
曾經是老班長們口中的屁孩,歷經學徒、師傅及領班等階段的層層蛻變,當年背包裡經常會帶著鐵槌的小老闆,今天已是員工眼中的「兄弟」、「家人」。從血氣方剛到理解員工的處境,華培勳對外,追求的是作品與客戶間能產生情感上的連結,對內,則慢慢體會出勞資間緊密無法分割的依存關係,老師傅眼中那個開始懂得尊重的少年頭家,最終在無止盡的自我追求中,找到人生的定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