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瓊瑤
還陷在韓國瑜當選的快樂裡,突然,一場胃潰瘍的復發,把我折騰得天翻地覆。痛到混身發冷,手腳都沒了溫度。不會吧!我想,不是有壓力才會復發嗎?難道我有壓力?選舉本身就有壓力,參與感也會給我壓力,最大的壓力,卻是一個日子,2018、11、26日!這個日子,淹沒在選舉的熱潮中,淹沒在旗海的飄揚中,全世界除了我,沒人會記住的日子,鑫濤臥床滿1000天的日子!
1000天不知世事,也不知出了一個韓國瑜,他躺在那兒任人擺佈!我不是早就發誓,要忘了任何昨天的昨天,要為我來日無多的今天而活出燦爛,怎麼?這日子還埋伏在我心中!該死!我想,我和他那長久的歲月,早已被那些不知感恩的人,用謊言破壞得支離破碎。過去的已經過去,活在當下,才是我的方向。
看了醫生,醫生命令我放下所有該放下的,好好過我「有限的人生」。吃了特效藥,胃總算不痛了。不敢太勞累去寫《握三下,我愛你》,於是,我繼續另一份工作。一直斷斷續續在整理舊東西,分別放在「斷、捨、離」三個紙箱裡。準備銷毀。忽然一張早已模糊的照片掉了出來,清楚的是背景,不是我!拍照的人,當然看不到!我凝視照片,想起在1969年,我寫了《庭院深深》,裡面有一首歌:
多少的往事,已難追憶,
多少的恩怨,已隨風而逝,
兩個世界,幾許痴迷?
十載離散,幾許相思?
這天上人間,可能再聚?
聽那杜鵑,在林中輕啼;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寫那首歌,將近50年了。竟然巧合了我現在的心境。只是,「十載離散」,應該改為三載吧?當時的「不如歸去」,指的是含煙山莊,現在的「不如歸去」,是另有所指了!我在一陣感慨下,提起筆來,在這張照片背後,另外寫了一首小詩:
峭壁萬年皆高聳,
白馬淡定且從容,
為誰而佇立?為誰笑融融?
眉也矇矓,眼也矇矓,
天涯地角都踏遍,
愛在乾坤一夢中!
白駒過隙太匆匆!
笑容依舊卻迷濛,
人生多少事,幾度夕陽紅?
來也無蹤,去也無蹤,
泥上偶然留指爪,
鴻飛那復計西東?
然後,我毅然把它放在「斷」的紙箱裡。接著,我找出了前幾天的一張照片,八十歲的我,和我的家人,相偎相依,無限親情。昨日的笑容早已模糊,今日的笑容依舊溫馨。我看著照片中的我,想起鄭板橋的詩: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我把那張舊照,毅然的放進「斷」的紙箱裡!今天,是我未來的第一天,不再數日子了!辛苦的50幾年,掰掰!從此,我該翩然起舞,揮灑人生!
瓊瑤
2018、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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