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王尚智
北返的車廂裡,有四名同樣差不多一歲左右的男孩, 在各自父母的懷裡,起身走了兩回洗手間,穿越迴廊張望,為了看小男孩們的不同,一個不時站在椅上向後望,骨溜的原住民大眼珠, 天真且自得其樂的表情豐富。另一個時坐、時趴在父親腿上,沒啥表情,怎麼看都像沒睡飽, 單眼皮有一種發傻認份的安詳。
還有一個總望著窗外,其實望著車窗倒映的自己, 小男孩摸頭摸髮摸臉做表情,呈現著超齡的我見猶憐的彩虹媚態。最後一位小男孩從火車啟動就大聲開哭,聲嘶力竭,呼天喊地, 兩個多小時共哭了八回,每回都哭到彷彿肝膽俱裂。
無奈的母親懷抱安撫著,尷尬的父親忙著拿奶瓶裝水並搧風。 父母都是將近四十左右的年紀,城市生活的精實氣息, 身旁還有個三歲的男孩哥哥,呆望這一切。
沒有養兒育女,我並沒有以同車旁人的身份,為不同的小男孩「 打分數」,同車廂內的空氣挺好,始終有超過八成以上寬容體諒的味道,我只是回想起自己幼年隨父母搭火車時, 從安靜到哭鬧究竟是哪一種小孩?
一歲多那時,我已經開口講話並學唱家中黑膠唱片機播送的流行歌,當時從富里搭火車到花蓮,花東線的金色夕陽正穿過田野, 我應該是獨自靜靜面對車窗,小聲輕輕唱著「恨不相逢未嫁時」 以及「未識綺羅香」的小男孩吧!
如今北迴列車上,我甚至連歌都不聽了,坐定翹腳就只是睡,醒了只是看看手機,然後繼續再睡,人生滄桑太多了,一站又一站,幸運往往是眼不見為淨, 若非今日搭配著同車小男孩的哭聲,我當然能夠內心安忍無波, 不只是因為耳根圓通動靜分離的修行功力,我包包裡隨身一向帶著兩副飛機用耳塞,3M密隔材質, 膨脹後幾乎萬籟俱寂,只剩火車微隆震動。
耳塞才是關鍵,隔離方成善緣,讓四名孩子們平等如初,依然都是緣分錯身而過的可愛天使, 一路笑淚同行,知真與無染的老少人生距離,也不知真正該哭的是誰, 所幸台北站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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