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不保證快樂無憂

第一名不保證快樂無憂

【2002/08/02　中國時報】

    親愛的女兒：媽媽要我不要跟妳重提此事，她說妳已經可以接受「不是第一名」的事實，可是我偶爾還是聽到妳提到：「Not fair（不公平）」、「Appeal（上訴）」的字眼，爸爸知道它仍然是妳心中的芥蒂。

    這次朗誦比賽，妳沒有拿到第一名。媽媽還在通話中，妳已坐在浴缸裡哭得唏哩嘩啦，抗議評審不公平，誓言跟學校提出Appeal。任憑爸爸如何勸說，在媽媽掛電話之前，妳已在電腦上完成一份向校方上訴的文件，列舉種種理由，諸如：妳是背誦詩而大多數同學只是朗誦詩，妳是唯一背誦所有指定的五首詩，妳是唯一使用道具，妳的抑揚頓挫最明顯等等，證明妳才是第一名。

    從小妳的好勝心就特別強，而妳不論是在美國學校還是中文學校，妳的表現幾乎都是最好的。爸爸在高興之餘，卻感到憂心。每次學校寄成績報告回家，少數幾項成績不是在最高等級，也會讓妳傷心欲絕。在人生的道路上，沒有人不跌倒的，世界上也找不到永遠不敗的英雄，「失敗」是人生必經之路，爸爸擔心妳將來承受不起失敗的打擊！

    在學校，老師不也是嚴格禁止同學們互相比成績嗎？老師只要求你們跟自己比，只要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有進步，就是值得高興的事了。每次比賽前，爸媽不是一再強調只在乎參加（Be part of it），作最大的努力，不要在乎結果嗎？

    爸爸經常告訴妳，我們追求的是快樂的生活，第一名不保證就是最快樂的人，不是第一名也不見得就不快樂，不是嗎？爸爸很多時候也不是第一名，可是爸爸很快樂。妳說：「I am not used to it.（我不習慣不是第一名）」，爸爸了解，從幼小班開始，妳一直都是第一名，同學、家長和老師們早已把妳當作是第一名的當然人選。妳說同學們會取笑妳，爸爸問妳，妳曾取笑沒拿第一名的同學嗎？沒有呀！過去幾年，他們從沒有拿過第一名，他們不是一樣過得很快樂嗎？

    這次的比賽確實有不公平的地方。比賽當天爸爸正巧坐在副校長旁邊看書，評審代表來跟副校長報告結果時，他們之間的討論我聽得清清楚楚，若採總分計算，妳確實是第一名，但他們決定採用「奧林匹克制」，所以妳是第二名。

    雖然妳年紀還小，爸爸仍然嘗試著解釋整個事件。我們雖然努力追求完美和公平的世界，人生仍然處處存在著不完美和不公平，所以我們必須學著去接受它們。就像本屆冬季奧運雙人花式溜冰，舉世公認加拿大代表表現最好，但由於法國裁判的私心，變成蘇聯選手取得冠軍；關於這整個事件妳知道得比爸爸詳細，不是嗎？妳常要求凡事要Fair，但為什麼妳生長在不愁吃、穿的美國，而有那麼多非洲小孩天生注定挨餓受凍、顛沛流離呢？那公平嗎？

    爸爸今天重提此事，是希望能真正化解妳心中的陰影，讓妳在未來的日子裡，有能力獨自面對失敗，也希望妳能打消上訴的念頭，但是爸爸不會勉強妳，畢竟我們所受的教育不同。從小，爸爸的長輩教我：「冤死不告狀」、「退一步，海闊天空」，而妳所受的美式教育，老師教妳：「Speak up for yourself.（為妳自己勇敢站起來，大聲說出來）」，那是妳自己的決定。

    有人說，就算跌倒，也要抓起一把沙子，不能白跌倒。的確，「跌倒」、「失敗」是一項很重要的教育和學習。女兒，爸爸寧可妳現在跌倒，因為，爸爸固然不喜歡看到妳現在哭，爸爸更不希望妳將來受到更大的傷害啊！

註：分享我走訪過的美國頂尖大學校園。本文文章之前的精選照片為芝加哥大學（University of Chicago）Booth School of Business商學院MBA及博士班畢業典禮（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