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是近代科學及政經思潮的發源地,保有完整的歷史文化傳統,卻仍能擁有豐沛的創新能力,因此政治經濟各方面迄今都很發達且上軌道。又由於目前歐洲各國實行的都是社會主義,人民的基本生活獲得保障,人權及人道思想普及,加以環保概念落實,使得歐洲人民的生活水準及品質可謂獨冠全球。
筆者初到歐洲時,見其風景之優美、城市之進步、人民之富足、歷史文化保存之良善,深受震撼。但居住時間久了也逐漸察覺體會到歐洲國家及社會像世界所有的國家及社會一樣,亦有其嚴重的問題及挑戰。尤其是我在歐洲不同地方多次經歷過被扒、被偷的洗禮後,使我對歐洲,甚至整個世界,更多加了另一層的認識及瞭解。
我第一次在歐洲被扒是發生在法國的里昂,那時我正在瑞士日內瓦國際關係學院進修,老婆帶著兩個還在上小學的女兒千里迢迢從台北來歐洲看我,我滿心歡喜地帶著她們到距日內瓦坐火車兩個小時的里昂觀光。里昂是古高盧的首都,富饒的隆河地區的最大城市,歷史文化悠久。我帶著家人漫步在優美的古城區,信步走進一家賣Karab烤肉的小餐廳,老婆及女兒們坐定後,我獨自到櫃檯前點餐。點餐時我覺得站在櫃台後接受我點餐的人臉上表情似乎突然有點怪怪的,好像受了點驚嚇似的,但他還是為我完成了點餐。當回到座位時,我發現我的背袋的拉鍊是打開的,再仔細一查,我的照相機不見了。猛回想,剛剛在點餐時,隱隱約約感覺到背後的背袋有被碰觸到,相機一定是那個時候被人打開袋子扒走的,怪不得餐廳接受我點餐的人表情會那麼怪異。但當我轉頭往點餐處看去時,那個為我點餐的人已不見蹤影,大該是不想惹上麻煩先躲起來了吧。
匆匆吃完午餐後,我打算去警局報案,看能不能找回相機,因為那裏面有我前幾天在德國的滑雪場與家人們同遊的珍貴照片。當走下附近地鐵站的月台時,我老婆突然指著一個與我們面對面站著的一個年輕人說,這不是我們的照相機嗎。我一時沒恍過神來,還想問我老婆說她在講些什麼時,轉眼便見到這位一臉邪氣的年輕人,懷著挑釁的眼神,用食指勾住一個照相機在我面前左右地晃著。我定神一看,他手指上勾著的就是我的照相機,再仔細一看,相機上顯示底片的小透明視窗內底的片已經不在了。我心裡立刻閃過的念頭是,這個狗膽的小流氓偷了我的相機,大概銷贓不易,想要我花錢贖回。但他不知我最在意的其實是照相機裡存有美好記憶的底片。
按捺不住心中的一股怒火,我立即質問這個小偷:底片到哪裡去了? 小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耍起流氓來,一幅你敢跟我嗆聲,你不知道老子是誰嗎的架式。僵持之下,氣氛越來越緊張,雙方的聲音也越提越高,引起了四周人群的注意。此時,突然有一位看來是他同夥的小子躥出,拉著他往回就走,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我望著四周木然的人群,決定立即找警察協助。一走出車站,迎面就看到停在廣場上的一輛中大廂型警車,我立即趨前報案。值勤的警察很友善,看到滿臉憤怒無助的我們,立即請我們一家四口坐進警車,詢問了我們案件的詳情,我們都一一詳予說明。只見車內的警察透過無線電與各處聯繫不斷。不一會,一位有點神秘兮兮,穿著很像歐洲電影中的便衣警探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警車旁,與車上的警察交頭接耳了幾句後,又一溜煙遁回消失在人群之中。隨後,一位警察表示請我們到他們警察局裡做一個紀錄,我們便隨著一位身材頗結實的警察步行前往警局。途中我反覆告訴這位警察偷我相機的人看起來像是阿拉伯裔,我重複了幾遍,這位警察都未回應,最後他轉過頭來有點淡淡不悅地說:這一帶都是阿拉伯裔。我始察覺,這位警察先生看起來也好像是阿拉伯裔。直到我們走到警局,我們都未再發一語。
當走進了一間相當高大氣派的警局後,招呼我們的是一位瘦高,不修邊幅,很法國味但有點流里流氣的便衣警察。花了幾十分鐘,在他雜亂的辦公桌上完成了報案紀錄。期間,不斷有電話打進給這位便衣警察,只見他若無其事地一邊打電話,一邊打字,讓人搞不清他到底有沒有在認真幫忙找我的相機。之後,他請我們一家人先在辦公室外的大廳稍後。沒多久,他從辦公室跑出來神情詭異地跟我說,已經找到了一個人,待會會從樓梯上來,你認一下,如果就是他,你就跟我點點頭,切勿與他有互動。說時遲那時快,就看那個在地鐵月台跟我嗆聲的小偷正賊眼四顧手腳迅速地爬上樓梯,我立即向警察點頭使眼色表示,就是他!這位小偷沒料到我會出現面前,斜瞪了我一眼,隨即像夾著尾巴的小狗一樣跟著便衣警察進入辦公室。
我跟我老婆正在驚喜法國警察有如此高的辦案效率時,猛然聽到辦公室裡面傳出一陣乒乒砰砰的聲音,接著就聽到一陣呼天搶地的哭嚎聲。霎時間,又見好幾位便衣警察魚貫進入辦公室,裡面傳出乒乒砰砰的聲音變得更大了,哭嚎聲當然也更大了。隱約間聽到那個小偷哀號道:他們是外國人,你們怎麼相信外國人不相信自己人。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又是一陣拳頭結結實實打到人肉上的聲音。先前招呼我們的那位便衣警察突然跑出來一臉輕鬆地跟我們說,有些事有小孩在不太好,請我們先帶小孩子迴避一下。我們當然也識趣地移動到另一邊去。一陣子後,看到那個小偷涕泗縱橫腰也直不起來地被帶出來,在經過我們身旁時眼神中滿是仇恨。我心裡想真是個欠扁的壞胚子,一點也不值得同情。但我還是頭腦清醒地沒忘記追問那位便衣警察,我的相機呢? 那位警察若無其事的說,如果找到了會再通知你。但從他的眼神看的出來,他認為我真是個天真的傢伙,人都扁過了,還在囉嗦苛求些什麼。
走出警局後,玩興已全無,只想趕快坐火車離這個複雜的地方。就在走向火車站的路上,我老婆突然跟我說,後面有一個傢伙好像在跟蹤我們,我回頭一看,果然有一個傢伙鬼鬼祟祟地在不遠之處不懷好意地跟著我們,而且看起來很像是在地鐵車站月台突然冒出將那個小偷拉走的那個傢伙。我心想,這幫鼠賊活膩了嗎,光天化日下敢在大馬路上再次為非作歹嗎,以為我是吃素的嗎。於是我故意放慢腳步,冷不防猛轉頭狠瞪了三、四十呎外那鼠賊一眼,果起了震攝作用,就看那鼠賊頭一低一轉眼就沒入小巷中消失無蹤。所以說,到底還是邪不勝正。
回到日內瓦後,幾週後我打電話到里昂警局詢問有否找到我的相機,答案當然是沒有,更別說我很想要找回的那卷很有紀念價值的底片了。
我第二次在歐洲被扒的經驗發生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那時我正在位於布魯塞爾的我國駐歐盟代表處工作,每天工作忙碌不堪。當時正要送一團在歐盟參訪結束的國內高層訪團搭乘火車離開布魯塞爾前往訪團的下一站繼續參訪。為了有始有終且離發車還有一段時間,當訪團上火車時我特別親自陪同訪賓一行上火車,想要送他們到各自的座位上後再從容道別。
上了火車後,在走道上,兩位主賓走在我前面七八步之遙,我要跟上去時,突然覺得前面原本無阻的走道好像突然變窄了,我必須側著身從站立在走道兩旁的兩三個人身邊擠過去,就在擠過去的一刻,我突然聽到這幾個人用好像是俄語在對話,心中突然閃過一絲不祥,因為那時因為歐洲各國擴大申根條約的適用範圍,許多東歐及俄羅斯的犯罪份子大肆流竄西歐各大城市,為非作歹,令許多人對講東歐語及俄語的人都不禁提高防衛心。但我當時並沒察覺什麼異狀,所以沒對閃過的念頭做什麼回應。
就在我追上前面的主賓們並在他們的座位前話別時,突然有一個中年人拍了我肩膀一下,一臉和善地指著我腳前方一點五公尺處地上的一個皮夾,似乎是在問我那個地上的皮夾是不是我的。我定神一看,那不是我的皮夾嗎,怎麼會在地上呢,難道是剛才不小心從上裝口袋中掉出來的嗎。走上前拾起來後,很自然地打開皮夾,裡面原有的幾百塊歐元都沒有了,好在是信用卡、駕照、其他證件等都還在,沒有不見。心中頓時如釋重負,因為損失幾百塊歐元事小,如果信用卡及證件搞丟就麻煩大了,不僅是怕被盜用,重新申請更是會大費周章。
就在查看皮夾內物件還在不在時,想要向那位提醒我撿起皮夾的好心人道謝時,才發覺那位好心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瞬間,我恍然大悟地想起了剛剛在走道上那幾位講俄語的男士,一定是他們剛才趁我要擠過走道時扒走了我的皮夾,取走了我皮夾中的現金後,盜亦有道,將皮夾連信用卡及證件又還給了我,而那位好心人應該是他們同夥,才會一轉眼就消失無蹤。
送走了客人,回到辦公室後與同事提起此事,同事說,這些扒手都是周遊歐洲各國的老手,目標只在現金,會把信用卡及證件設法還給受害人是因為一般受害人如果只損失一點金錢,常自認倒楣,往往不會報警。若是信用卡或證件丟了,為了怕盜用及申請新證件,通常都會報警,如此便會驚動警方,對扒手繼續作案不利。故扒手扒到皮夾後會設法讓受害人得以取回信用卡及證件等,對其自身有利,絕非盜亦有道。經同事這麼一說,我才恍然大悟,除了對自己人性本善的信念稍有動搖外,亦發覺自己在發現信用卡及證件健在時根本就忘了也懶得去報警了,足見扒手們絕非傻瓜,知道給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
後來在歐洲待久了,見聞多了,常常會提醒一些朋友,如果皮夾被扒,不必太過慌張,或許到附近公廁的垃圾桶去翻一翻,搞不好會找回信用卡及證件都還在裡面的皮夾,或者會突然碰到一個好心人過來拍你肩膀,問你前面地上的皮夾是不是你的。
從上面這兩個例子可以發現,在西歐幹扒手的好像都不是本國人,都是一些外來的人,譬如阿拉伯人或是東歐人。事實上也沒錯,在西歐很多宵小都是來自這兩個背景。但是你是否還記得,那位在里昂被痛扁的小偷哭訴道:里昂的警察怎麼相信我這個外國人而不相信他這個自己人。這裡面有很大的玄機,也埋藏著歐洲社會問題的深層原因。欲知詳情,請待本文下集我講完我另兩次被扒的經驗後一併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