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平原上去追風聽起來是有點瘋狂,出發前面對家人朋友的關心,我的標準回應是:雖然我們的參團費用不便宜,但付的錢還沒有多到讓領隊會想為我們賣命。換言之,領隊為了自身的安全,絕不會帶著我們深入險境,所以電影電視中那種直衝風暴中心的戲劇化情節,這種業餘追風團是不會做的。另外,國外網評中有些人批評追風者,認為他們在別人受難時跑去觀看。不過龍捲風是種自然現象,在廣大的平原上,常常是短暫出現在無人地帶,之後就消失了,追風團通常也是在野外遠遠地觀察,不會在風暴成災時還逗留在附近。
第四天出發後繼續往北進入堪薩斯州的中心地帶,大片麥田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在那裡正好有一列火車出現。美國的貨運列車經常由上百節構成,超級長,大概也只有在這種地方可以神龍見首又見尾。
再往前行許久,越過堪薩斯州和內布拉斯加州邊界一陣子,看見一個規模很大的養牛牧場,其實在很遠之前就可以聞到它的存在。曾經在加州5號州際公路上開車,往來灣區和洛杉磯的人應該會熟悉這氣味。
越往北走,起先還看得到農舍,再往北人煙變得稀少,只偶爾看見小群牛隻懶散地分佈在草地上,最後連牛都不見了,只剩下草原。但天上的積雨雲 cumulonimbus 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近,而且成為標準的鐵砧形。
在數百公里的範圍內要找到發展中的天氣系統必須倚靠天氣雷達圖等工具,隨團氣象專家要根據這些即時圖像及數據資訊研判追風方向。這時我們已到了內布拉斯加州北部,再往上就是南達科他州的邊界。
接近風暴系統,開始有閃電出現。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領隊和氣象專家全神貫注,因為他們覺得這個系統很有機會發展出龍捲風。我們的車子駛離主要公路,轉進鄉間小路,希望避開雨幕,取得更好的觀察角度。這時除了風雨外,從米粒到乒乓球大小的冰雹也落下來,打在車頂上叮叮咚咚造成很大聲響。車窗上全是雨滴,我們又不太能開窗,照像變得困難,只好睜大眼睛注意外面有沒有任何異狀。後來終於脱離雨幕,領隊指著雨幕旁兩處烏雲下垂處說那裡有可能形成龍捲風的漏斗雲。
雖然我們殷殷期盼,但龍捲風終究沒有出現。領隊不死心,追著系統跑,到了一個蓄水霸上。這時天空中的雲雖然不是漏斗雲,但很像龍尾,也很特別。
系統仍然活躍,閃電頗為密集。
繼續追逐系統途中,在路旁草叢中看到野火雞奔跑,不曉得是不是被雷聲驚嚇到。
隨著天氣系統來到一個特別空曠的區域,領隊讓我們下車。至此雲系狀況應該已不太可能產生龍捲風,但整個天空的雲景也夠壯觀,加上閃電不時出現,成為觀賞重點。
下圖右方是雲對地閃電,簡稱 CG。
下圖左方是雲至雲閃電,簡稱 CC。
接著有道閃電擊中風機扇葉頂端,還隨著扇葉的轉動持續了短暫時間。
一道閃電弧光所代表的電流可上看數萬安培,而要讓一般狀況下為絕緣體的空氣導通電流,通常需要上千萬伏特的電壓。這兩個數字乘起來代表極高的功率,也就是在單位時間內傳遞很多的能量。不過通常閃電持續時間很短,僅數十微秒上下,所以即使有超高功率,也只釋放幾度電的能量而已。當然,偶爾是有更強烈且持續更久的閃電,但大體而言,這代表要收集閃電的電能來使用是困難而沒有效益的。
北方的初夏天色暗得晚,離開以上地點已經晚上八點 (或者說七點,因為這個地帶剛好在美中時區 Central Time Zone 和山區時區 Mountain Time Zone 的交界處,跨來跨去讓我的手機記錄有點亂)。本來以為也該找地方吃晚餐了,但半路上領隊看到夕陽和烏雲的特別光影組合,建議下來照相。在參加追風團之前就聽說吃飯是低優先,甚至有時乾脆就跳過,所以身邊要常備點心零食。
擔誤晚餐是值得的,因為這烏雲裡的閃電活動還頗旺盛,下圖是在攝影時所捕捉到一個較長過程的截圖:1. 左邊雲底先露出雲中 intracloud 閃電;2. 換成在右邊夕陽上方的雲底亮一下;3. 突然一陣強烈閃光;4. 右方再顯現一道 CG。整個過程在一秒內結束。
再晚些又看到更多較強的 CG。身處其境,除了光影之外還有雷聲,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我們的氣象專家碩士論文就是研究閃電,似乎不怕危險,流連忘返。後來他陸續在 FB 上貼了好些精彩的照片,可見別人的精彩照片常是冒險犯難得來的。
這一天雖然沒看到龍捲風,但整個下半天都在追逐,頗有興奮感,也非常疲累。晚餐隨便速食解決,進旅館倒頭就睡,期待次日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