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召開半導體峰會與世芯的內幕

感謝《上報》上刊拙文，也請臉友指教。

首先，用在武器的特殊晶片，跟一般所謂的「軍規」或「軍用」晶片，還是應有所區隔。軍營大門的對講機中可能也有一片晶片，也算軍用，但不會是軍規。

 

武器用的晶片，首要穩定耐操，不見得在乎要特別「短小輕薄」，不必像手機那麼講究要用先進製程，用55奈米來製造也很常見，這一點跟車用晶片一樣，所以台積電車用晶片的營收，一年大約只有不到4%，理由很簡單，毛利遠遠比不上用5奈米先進製程來接蘋果CPU的單子那麼高。

 

所以，即使不是穿黑西裝、戴墨鏡，好像很神秘樣子，也不用卷著舌頭說話的客戶來下單，只要它提出的規格，是很特殊的頻率波長、或很極端的操作環境－譬如極高溫、極低溫、極乾燥、強震動，IC業者就應該想一想：「嗯，要賣給伊朗、朝鮮、還是對岸吧？做飛彈嗎？」

 

這回，世芯承接中國大陸飛騰公司的晶片，確實不是「武器用」，只是一種「高效運算」（HPC, High Performance Computing）晶片，英特爾也有。世芯辯解它具有商業用途，不能說錯，而且，當時並沒有相關法律，禁止它做這筆生意；美國也還沒把飛騰列入實體清單。

 

然而，業界傳言，世芯並不是第一家被拜訪的台灣IC設計公司，而前一家，拒絕了飛騰。如果傳言為真，表示這家銀子到了門口還不收的公司，政治警覺很高，意識到在中、美對抗的大背景下，科技戰是重點，台灣站隊美國一邊的形勢明顯；有些錢，現在賺了，將來可能難以收拾。

 

世芯正是如此，一年前的股價僅 250元左右，今年二月中一度加入「千元俱樂部」！不知接單當時是否曾對老美可能「長臂管轄」的情境做過預案？美國這回也夠狠，不像去年還給台積電緩衝時間，年中宣佈不TSMC再供貨給海思－即華為手機用的麒麟晶片設計商，9月15日才生效，這回是斬立決！世芯股價從4月8日開始天天跌停一價到底，直至本文鍵入時，534元。

 

這是美國壓製中國的半導體大戰略：第一希望中國自己造不出來，所以不賣晶片的設計軟體、設備、原料給中國的芯片製造商。第二是讓中國也不能買到所需的晶片，不但美國廠商不准賣，美國盟友－日本、南韓也不准賣；台灣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美國「盟友」，算夥伴吧，也不准賣，依據是台灣業者用的也是美國產製的設計軟體與設備。

 

台積電一向嚴謹，當然不會輕易跨越紅線，又掌握全球最先進製程，高利潤的手機晶片、挖礦晶片等等訂單都接不完了，沒有必要輕易接特殊用途IC製造，因為量通常不大，即使不是軍用的也一樣大多是少量。不過，這回客戶是台灣公司－世芯，並非大陸客戶，台積電似乎沒有直接責任。

 

世芯下單量不算少，而且可以用在超級電腦，單價很高。超級電腦之所以超級，是因為結合大量的CPU或GPU等具有高算力的晶片，一台可能就用上萬個，再讓它們以所謂「平行運算」的軟體技術，發揮「團結力量大」的效果，於是就能做很耗算力的「模擬運算」（simulation），譬如氣象局會用來模擬天氣系統的變化、大型投資公司也可以用來模擬金融市場走勢，麻煩的是，解放軍也可以用來模擬高超音速飛彈的飛行，譬如東風17。

 

台灣的IC設計公司，乃至整個半導業者，這回了解老美的打法，都學到教訓了，尤其擁有大陸客戶的公司，也許陷入焦慮之中？還好，筆者向新竹半導體業界的朋友打聽，至少IC設計公司承接大陸客戶特殊用途IC的生意似乎不常見。

 

然而，焦慮不會就此煙消霧散，因為在通用晶片與軍武晶片兩端之間，確實存在灰色地帶，而且，你怎麼知道你做的IC不會最終被某國軍方拿去使用？譬如，業界傳說，當年利比亞買了很多日本的遊戲機，拆出其中的 CPU拿來造飛彈。

 

這可不是一個笑話，世芯的教訓，不是只給台灣的半導體行業，也是給全台灣的，美國要100%防堵外國製晶片流入中國是不可能完全做到的，我們當然不希望將來有一天，有一枚飛彈降臨台灣，其中的IC是我們新竹某公司設計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