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王蘭芬
今天特別千里迢迢(誇張)跑了一趟內湖三軍總醫院,還不是因為———睡過的都要還的。
為免新朋友不懂這個老梗,得前情提要一下,就是呢,我大學時跟一群醫科男生是好朋友,有次一起出去玩好幾天,又只有一頂帳蓬,造成現今多位台面上名醫都跟我睡過的事實。(被巴頭)
而其中一位正是現在三總眼科醫師張雲翔,今天開始到2月26日,三總藝廊展出他的水彩畫個展〈眼底晴空〉。
這不僅是三總眼科第一次有醫生開畫展,也是三總從公館汀州路遷至內湖20年以來,第一次有員工在院內開個展,最厲害的是,張醫師學畫僅僅一年半,其中絕大部分時間是線上課程,我說,「大家都被疫情耽誤了,只有你被疫情進化了。」
張雲翔的水彩畫很小張,線條色彩極為精密細緻,我嚴重懷疑他想用畫來檢驗大家的視力,然後看完畫展直接掛號看門診。
他說,「第一次上課我就有大開眼界的感覺,原來水彩不是用畫的,一開始要噴水,接著染色,吹乾,再處理第二層,我被這些步驟迷住了。」
經過幾次失敗,慢慢掌握了技巧,張醫師用動眼科手術般的精神次次要求自己達到最佳境界,寫實地畫出看起來好好吃的雜糧麵包、烤羊排、烤鴨跟威士忌,害我一進藝廊馬上覺得餓了。
我們在藝廊聊天時,有個拄著拐杖的病人進來,說自己是畫水墨的,覺得張醫師畫得真好,「沒想到醫生也會畫畫。」另外還有好多可愛的女住院醫師及年輕護理師跑來看展,讓我對張醫師有了第二個嚴重的懷疑:「你這麼拚命畫畫,莫非是想用來撩妹。」
他對我眨眨眼,「有些事放在心裡就好。」
他真的從第一張畫便陷入不可自拔的忘我境界,「下班就想衝回家畫,一面開車一面在腦中構圖。」如此一年半的時間畫了上百幅作品,並從其中挑選60張展覽,作品也提供義賣,所得將捐給愛盲基金會及國防醫學院校友基金會。
「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好有勇氣,是梁靜茹讓你覺得你可以開畫展的嗎。」我問。
「喔,就每次貼在臉書上,大家都說好會畫喔,張醫師什麼時候要開畫展。」
「說不定大家只是客套啊。」
「可能吧,」張醫師聳聳肩,「但反正就已經開了。」
因為認識他很久了,知道一些以前的故事。
張爸爸民國38年從湖南跟著軍隊撤退到台灣,是個名符其實的老兵,退伍後在當時三軍總醫院的前身、位於小南門附近的軍醫院當工友,認識了一個同樣進來當工友、小他12歲的女人。
「就是你媽媽嗎?」
「對呀。」
「你媽媽小你爸爸12歲?」
「對呀,我爸用他當工友的薪水養四個小孩,我媽雖然結婚後不上班了,還是會接一些家庭代工回家做,有空就包餛飩,搬個小板凳坐在市場賣,還被趕來趕去。」
「那個年代,真是辛苦。」
「很苦啊,所以我媽潛力都被激發出來,我姐姐上國中後回家說學校規定要帶抹布,我媽馬上找了一些碎布車成抹布跑到學校門口賣。」
這個貼心的兒子很會念書,雖然從來沒人管,但從小到大都是第一名,我問為什麼你知道要用功念書啊?他回答:「啊這不就是很自然的事嗎?」
因為一直在軍醫院工作,張爸爸很希望張雲翔可以選第三類組,「我那時候在建中,想要有自己的主張,故意去第二類組,那年考完大學覺得考得不錯,心情很輕鬆去考軍校,沒想到考得比大學還好,上了國防醫學系,是當年的榜眼,想一想,就還是照我爸心願去念醫了。」
「你爸很高興吧?」
「很高興啊,我們之間不太說什麼話,他也沒特別誇獎我,只是陪我去國防報到的時候,帶我去見一些他多年長官,拜託大家多多照顧我。」
哎呀,我都想哭了,一個老兵的兒子,當上了自己當工友大半輩子醫院的醫生,張爸爸自己偷偷在心裡激動得不得了吧。
張爸爸五年前過世了,張媽媽跟張雲翔住得很近,「我每天都回去看她,希望她身體健康心情好,能讓我有機會好好奉養報答。」
聊完他送我到醫院門口,兩人正在感慨我們居然已經認識超過30年了,突然看到幾個穿軍服的人走過去,我興奮地問,「你們需要穿軍服工作嗎?穿軍服看診太酷了吧。」〈愛的迫降〉我可是看了兩遍。
「不用啊,看診是穿醫師袍。」
「還是行政人員需要穿軍服?」不死心繼續追問。
「也不用啊。」
「可是我剛剛明明看到好幾個人穿軍服。」
「喔,那個,」張醫師轉頭看一下,然後淡定地說,
「那就是生病的軍人。」
#張雲翔醫師眼底晴空畫展1月4號上午10點在內湖三總藝廊舉行開幕茶會大家有空可以免費參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