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蘭芬
我的外甥女鄧鄧國中時很崇拜一個大她一屆的學姐,每天回家就黏著她媽媽說學姐多麼高多麼漂亮功課好,人又溫柔,還會勸鄧鄧要好好念書不要浪費寶貴青春。
後來學姐不出大家所料,果然考上北一女,還進了儀隊被選為國旗官。要在北一女儀隊當國旗官的確是需要擁有各種美好資質的,例如身高要夠,長相要好,儀態端莊,氣質當然更是要出眾。我們家可愛的外甥女於是宣布:「我一定也要考上北一女,我也想當國旗官!」
某天鄧鄧回家大喊大叫地說:「天吶,天吶,媽媽你知道嗎?學姐今天回學校,把我嚇一大跳,她、剪、了、好、短、的、頭、髮!」
美麗的學姐本來留了一頭烏黑柔順亮麗的長髮,卻因為當國旗官必須剪短,鄧鄧說:「不只這樣,學姐的學姐還跟她講,從當上國旗官那一刻起,就要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還有,還有,重點來了,她必須關掉所有的社群網站,什麼臉書、IG,統統,統統都不可以用了!難怪我之前留話給她,她都沒有回。」
學姐跟鄧鄧說,她覺得這是對的,因為如果心裡有很多紛亂的思緒,沒辦法在掌旗時呈現最適當的專注力跟氣勢,她自己感覺非常榮幸跟幸運可以做這件事。
鄧鄧跟她媽說:「我現在想慎重考慮當北一女的國旗官這件事。」幸好她後來也沒考上北一女,就不用煩惱了(喂)。
上周末我們全家跟著學校管樂團南下參加嘉義市2018國際管樂節。在燈火通明場地寬廣的嘉義市體育場,看到建中、北一女、中山、景美等學校的管儀樂隊變換隊形盛大又精彩演出,真的感動到無法以言語形容,尤其看到北一女國旗官出場時,忍不住在冷風中大聲吶喊:「學姐~!」不過當然沒人理我。
其中最震撼觀眾眼睛與耳朵的,是來自日本的「大阪箕面自由學園高等學校」跟「東京八王子高等學校」兩個管樂團。
他們的演出已經不能以演奏得好不好這種層次來思考,所展現的根本是挑戰青少年的極端可能性,身上掛著幾十公斤的樂器,能吹能跑還能一邊跳舞(高難度的那種),更記得繁複到可怕程度隊形變化,最可敬的是,永遠一有機會就是滿面笑容。整個晚上,只有日本隊進場時,整隊每一個青少年從頭到尾超有耐心地跟看台上黑鴉鴉的觀眾持續微笑揮手,害我們也感動得一直揮回去。
想到自己家青少年小孩看見爸媽時那種嫌棄的臉,別人國家小孩的和善,太能溫暖苦情爸媽涼颼颼的心了。
甜甜堂堂樂團的指揮老師跟我說,日本的管樂團不僅練習時間是台灣的好幾倍,他們甚至要一面練樂器一面做各種有氧和肌力訓練,他去日本學校交流時親眼看到,小孩一放下樂器就在旁邊做仰臥起坐跟伏地挺身。
等到整個晚會結束,我們回飯店的遊覽車等紅燈時,突然發現剛剛日本的管樂團的遊覽車正好也停在旁邊,我興奮地轉頭盯著他們。
表演服只鬆開領口輕鬆一點,然後每個孩子低頭猛看的,是攤在膝上樂器盒一大本一大本的樂譜。在累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一切都結束的夜晚,他們還在為接下來的時光努力。
我趕緊站起來,回頭看看我們車上的小孩—也全都低著頭,但看的全是手機。
今天早上看到「蘭蘭夫人-王雅蘭的自以為是天地」在鏡周刊的一篇專訪,主角是湯臣集團主席徐楓,她說了一句話:「如果有好事情掉在面前,我一定倒退三步,先想一想為什麼。」在她的人生經歷中,真的沒有什麼平白無故就有的好事情發生。所有的好事,都是自己苦過才到手的。
能從國旗官掰到徐楓,我這感念真不是普通的深啊。
表演從影片6’16″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