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住在鄉下,隔著木板的交剪窗外就是稻田,四季有夜夜不斷的蛙鳴;與通舖只隔著竹泥薄壁的廚房,時不時會有小蟋蟀在灶腳下「嘰─嘰」地叫,大人說那不是蟋蟀仔而稱它做「灶雞仔」,灶雞仔和青蛙的合唱就是我最催夢的搖籃曲。
學齡後隨雙親遷到當時仍是台北市梢的大龍峒,基隆河邊有一些些稻田,偶有一二聲蛙鳴,但灶雞仔的廚房演唱會就很少聽到了。較少稻田、較多榕樹的台北,夏天的蟬噪取代了絕大部分的蟲聲。
數十年和都會一起成長的過程中,這些熟悉的音樂卻不知何時完全淹沒在噪雜的市聲中。
「天籟」,數十年後這一次重拾,卻是整個人生前半段的經驗和盤算,往山間買一小塊地,並準備做為後半人生的最大享受。
這一次,我已經知道「嘓─嘓─嘓」是低音部的虎皮蛙,「給、給、給」是中音部的腹斑蛙,﹂啾─啾」像小鳥孤鳴則是台北樹蛙。透早催人不得賴床的是陽明山暮蟬,像電鋸起動、拉得又響又尖的是台灣騷蟬。
大熱天裡「夏、夏、夏」狂叫的是熊蟬,黃昏時躲在茅叢中像狗狗咳嗽的是羌仔;唯一最讓人不快的聲音,則是大汗淋漓時,牛虻在四週伺機偷空襲的嗡嗡聲。
年紀大了,耳鳴兼耳背,但是還不想錯過這些為我的人生添增精采的天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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